本在小山村土生土长的我深知山村那事儿复杂而有意避听,所以我知道的很少,而生于林场长于林场的老婆倒是喜欢聆听山村里的那些事儿,因此老婆知道的还挺多的。在家里老婆也时常跟我唠哆着山村里的那些事儿,我倒也愿意闲来侧耳旁听。
一、芳芳家那摄像头让老婆却步
事情得从头说起。我的老母亲八十后自感腿脚不好不便爬楼梯而执意要回去山村老家生活,后因风湿痛加重双脚无力常卧睡而导致腿脚肌肉收缩而得长期卧床,我和老婆得经常回去山村老家看望服侍老母亲,亦为老母亲的护理之事烦忧。2014年我筹钱在老家建起两层新楼房,老婆认为这是最明智的,能让老母亲晚年回老家住上好居所,不用像过去住旧砖瓦屋那样让人担心台风暴雨。然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妹妹们认为,嫂子(老婆)理应跟随回来在家长期陪伴护理老母亲才对,嫂子也办理退休了得闲。而老婆认为,我母亲还能勉强起床吃饭喝水,她无需长期呆在山村老家护理老母亲,城里的家也得费心,儿子虽长大了,可弄吃弄喝的事还不在行得照料,还有忙于上班的我也得有点好汤水喝才行,老婆联系乡村卖猪肉佬,叫他每天按时定量送猪肉到家门,同时给钱请堂兄石石帮忙照料我老母亲的一日三餐和了解老母亲的身体状况变化,帮老母亲冲凉换洗衣服的事就交由两个姑姑(我的妹妹)来做了,反正老母亲也乐意,有女儿在身边好说说话。我有小车,又有高速公路通达,我和老婆每隔二个星期就会回去山村老家看望服侍母亲,或者老婆留下服侍老母亲一段时间,我独自开车回城上班,这样我们回去山村老家的次数也就多起来了。每次回去都得忙于打扫院落卫生,摘菜煲汤做饭,冲凉换洗衣服,消毒搽药贴膏,拾柴拔草淋木。忙碌完午饭后,老婆喜欢到叔婶家邻里家串门聊天,一来让叔婶堂亲和村里的好心人知道我母亲的身体近况,免得人家打电话关心询问或上门关心询问,二来与叔婶邻里人家聊聊家常听听山村里的事儿,好排解长时间护理老人和担心老人安危而带来的心中烦闷。老婆不管多累,她都坚持不午休,用午休的时间去串串门,她喜欢常去的也就五六家,而且每次都能听来不少村中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些新鲜事儿,回来跟我唠哆起来山村里的那些事儿时还带有几分新奇和喜鹊般的欣喜。我半开玩笑地跟老婆说,你这么爱听山村里的事儿,喜欢接触村里的人,同时又能给这些事儿做出一二的评判,完全可以回来当村长了。另外,凭借我在山村生活过20年的经历也劝告老婆,山村里的事儿纷繁复杂、几大家族矛盾根深蒂固互不相让,别陷入那些口舌矛盾的旋涡中,自添麻烦与烦恼。性子直且颇有脾气的老婆很肯定地说:“我才不怕,一我没亏欠人家的,二我没多嘴搬弄是非,我只听她们说而已。”
老婆常去的叔婶家有石石家、兰兰家和娟娟家,邻里家有珍珍家、芳芳家和晖晖家。我们每次从城里回去,老婆都得带上好几份糖果饼干或水果什物的,老婆去串门总不会空着手去,老婆说人家家中多有小孩子,总得讨小孩子欢心,人家小孩叫我一声叔婆心里也高兴。碰上年节还得带点海产品之类的什物回去分发给他们。老婆因此在村中无 “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可得这几家的媳妇小孩喜欢了,每次都能甜滋滋的回来。堂兄石石家近,他家房子就在我家房子的背后,平时我们也老叫他家人帮忙做这做那的,礼品自然会给多些重些,有时从城里一早回去,也会买点猪肉、面包类给石石家。石石有两儿一女,女儿出嫁,两儿外出打工,家里就剩70岁的他和老伴在家干农活了,家穷。石石人老实,在山村里从不粘事不多事而有点儿怕事,心地善良肯帮人,村里人凡叫他帮忙做什么也不敢不去,生怕别人家对他家有意见,石石家有牛,村里那些无牛户常叫他帮忙,石石就出牛又出工帮人家犁田耙地的,有时还帮人家插秧种地。儿子打工多年也没挣几个钱,石石家仍为贫困户,靠政府救助才刚刚建起新楼房(拆了他家唯一的那两间旧泥砖瓦房建的),建好后没钱装修,只安装了门窗拉了灯线就这么住了,也算解决了住房难。因石石是堂兄,又帮我照顾老母亲(他的婶婶),建房时我也支持了几千元不用他还。山村那些事儿,他从不打听也没人会跟他细说,从石石家,老婆是打听不到村里的那些事儿的,多半是交代他如何帮忙护理好我母亲,有时碰上了农时我老婆也会帮石石家插秧割稻种花生收花生的。石石也会给米给油给自家种的地瓜果菜与我,我多是给回相应的钱他。兰兰是我父亲在村中的媒人女,年岁50比我老婆小,可兰兰早当婆婆了她有两个儿媳和5个孙子孙女,兰兰老公和两个儿子都外出打工,她家早十年就建起了三层新楼房,在村中算是有钱人家。兰兰的家公是我的堂叔,80多岁了,他在村中辈份高年龄大,儿孙孙四代同堂,深得村里人敬重。兰兰笑容可掬处事得体说话做事得人心,然她也小心提防着尽量绕开村中的那些长舌多事的妇人。有这层亲,兰兰家是我老婆每回必去的一家。兰兰家的老人小孩跟我老婆可熟了,我老婆到兰兰家坐是觉得最开心最放心的,可有说有笑可交心。娟娟的老公是我的堂弟,娟娟为人善良直爽好心肯帮人,然她有点好打听好管闲事嘴多,村中有么什子事情都躲不过她的耳目口鼻,她不怕那些长舌多事的妇人,谁把她惹急了她会不留情面的跟人家吵一架,老婆常说,“那个多嘴娟。”娟娟家前两年建起的三层新楼房也未完全装修好,娟娟老公在外做工,一儿子参军在西藏,一儿一女在读书,娟娟老公回来时常有工友相聚她家喝酒,娟娟待人不错,我老婆也会时常去娟娟家坐,多为听一些村中事儿听全听完整一些事儿,然而老婆从不与娟娟说交心话,生怕她多嘴说出去。
我老婆常去的村中邻里家有珍珍家、芳芳家和晖晖家。珍珍家是我老婆每次回来必去的一家。珍珍因与我老婆同姓,像有宗族之亲,珍珍父亲的弟弟还是我老婆原单位林场的老职工,讲起来熟识。珍珍与我家还有另一层亲戚关系,那就是珍珍的外婆是我爷爷的亲妹妹。珍珍多快70岁了比我老婆年长,珍珍夫妻俩在家干农活。珍珍有两儿三女,大儿不正常走失了,一女儿遇事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家中这些不幸之事仿佛镌刻在她那苍老的脸上,成为村中人另眼相看的一家。珍珍另两个女儿早些年就出嫁了,珍珍的小儿子30岁了在外打工还未结婚。珍珍家的二层楼房是很早建的,是她大女婿支助建起的,那时大儿和那女儿尚健在。珍珍家的生活在村中来说一般般,年年有余粮而不富。珍珍很懂乡村的婚丧嫁娶风俗惯例,我老婆遇到一些山村风俗事,总是去请教珍珍,并按珍珍的吩咐去做,有时还请珍珍帮忙打理,珍珍也乐意。珍珍也会常来我家看望我母亲,遇到我母亲病情危急时,珍珍还能帮忙判断出老人会不会有事(指会不会去世), 她的判断较为准确。不知是同姓还是有别的原因,我老婆与珍珍就像亲姐妹般的好,我老婆送些东西给珍珍,珍珍也会拿些自家种的地瓜果菜给我家。珍珍家在村中的地位不及那些家族大的人家,但她也是敢出头敢说事的人,一些长舌多事的妇人不会与她来往,甚至会成为吵架的对象。晖晖不到50岁比我老婆小,晖晖是村长,是管村中事之人,晖晖能干善言,养猪蒸酒做生意,属于村中强女人那类,晖晖有两儿一女,有打工有读书的,晖晖老公在家帮忙,按辈份晖晖老公叫我叔叔的,晖晖家建有三层楼房,生活过得殷实,我也常买她家的米酒。我老婆到晖晖家坐,有看在人家是村长的面子上,老家宅基地、田地、竹木林地、电费一些本子的事,还得依仗着人家关照帮忙的。芳芳与晖晖是妯娌关系,可现在的关系有点水火不相容,芳芳老公三兄弟,芳芳老公排老二,芳芳与大伯家(大伯是退休老师,属村中文化人) 也不和,不管怎样,这个家族在村中还是比较有势力的。芳芳年龄与我老婆相仿,芳芳可是个精明会算计的妇人,人长得白净靓丽且能说会道,是个厉害的角儿(这在做姑娘未嫁时就表露出来了)。芳芳家居村中心,屋前坡下有两小水塘,芳芳凭借老公与两个儿子合力都外出打工挣的钱,给两个儿子各建一座二三层的楼房,装修也有讲究,家里还算殷实。我老婆也常去她家坐,她的孙子孙女儿媳都喜欢,“大阿婆”、“大阿婆”的亲切叫着,当然,小孩子肯亲切叫着,也是看在我老婆手中的糖果饼干水果之类,太久没去还会挂念着。芳芳是个狠角色,她得理不饶人,宁愿她欺负人家,不让别人欺负她,她深谙“人善人欺,马善人骑”之道,防范心理特强。如有人伤着了她或是惹着了她,吵架使狠是难免的,她是个记仇不轻易放过人的人。在村中人人都让着或躲着她,以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老婆去芳芳家坐套近乎,无非想表明自己不是对手而是朋友,亦有借其威之意,有些事芳芳肯帮忙说道说道,也是很有效果的。我的两个妹妹也是怕芳芳的。芳芳念在与我老婆相好的面子上,帮忙镇住我那两个妹妹,不让我妹妹在村中说我老婆护理母亲不到家的不是(不好听的话)。
然而,久病床前亲难和。自从老母亲卧床后,不怎么情愿让这个媳妇帮她洗澡,总愿意由她的女儿(我妹妹)来帮忙洗澡。个中原由我不甚清楚。两个妹妹在三公里外的镇上住,隔天上来跟母亲冲凉洗衣服,风雨无阻的,时间长了累了疲了,对嫂子(我老婆)很有意见。妹妹们认为,所有护理包括冲凉洗衣服这些事都应由嫂子来做的。我老婆却认为,母亲艰辛养大女儿,就是这时候该报答的,女儿帮母亲冲凉洗衣服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矛盾显现出来就是,妹妹上来帮母亲冲凉,见了嫂子也不问,有时算好嫂子回来日,特意用水泡几桶衣服被褥留给嫂子洗,我老婆对此十分来气,气得连我都骂。一直以来,芳芳都是站在我老婆这边的,帮我老婆说我那两个妹妹,妹妹心中有气有苦也碍于芳芳的厉害而不敢表露出来。可我那最小的妹妹也是有心计之人,不是省油的,她采用小恩小惠手段“攻关”后来也把芳芳搞掂了,芳芳转了108度弯,芳芳在村中年宴上当着众多村人的面公开说我老婆这般护理家婆不对,没尽到孝心,没尽到责任。老婆听说后气得好久都缓不过来。究其原因,老婆说,她拿糖果饼干礼品去晖晖家时被芳芳看到了,可能因此而生恨。我还帮忙分析了两个重要的原因,芳芳家门前其中一个小水塘和水塘边的竹林是我家的,我为了换她大伯家的地做路(从村道进入我家的小路),我把它全让给了芳芳的大伯家,芳芳曾经问过我,为何不让给她家。我说,我为了拉直进我家的小路而得她大伯伐开那棵柳加树让地给我才行。如让给她,那我那条小路就无法拉直修了。但,芳芳不领情,认为我这是与她大伯家好,那是跟她家过不去,不友好。另一事就是芳芳大儿子新楼房入伙摆酒一事,芳芳是多次叫我老婆届时要回来喝入伙酒的,我老婆好像也答应过回来。可到摆入伙酒前天,我刚好出差了,老婆不方便自己搭车回,就没回去,芳芳记恨在心。起因是晖晖家及大伯家都没来喝入伙酒,连小孩子都不让过来。芳芳老公喝摆喜酒过后感到心里难过而哭了,就因女人之间的矛盾,让自家兄弟无法坐在一起喝酒说说话而十分的难过。芳芳与大伯家有很深的矛盾,皆因一些宅基地土地互不相让曾经大吵过而结怨怀恨在心,大伯家自然不来喝入伙酒了。
我老婆回来照常到芳芳家坐,可也感觉到芳芳的变化,没以往那么热情,话也不肯多跟她讲了。老婆联想到芳芳在村中年宴上当着众多村人的面公开说的那些话,心里很不舒服。多嘴娟劝我老婆说:“芳芳家安装了摄像头联了手机,您不要去她家了,她管两个媳妇管得很严的,跟媳妇也有矛盾,别让她以为您跟她媳妇说了什么是非,会怨恨您的。”老婆还真的为此却步了,跟我说:“芳芳这人也太难服侍了,亏我买了那么多的糖果饼干水果之类给她的孙子孙女,她媳妇做月子时,我还买过鸡和猪脚给她,她居然不念一点旧情。村中这些妇女家够复杂的了,她对谁有意见,就不让你跟他们来往。我还是少点去芳芳家,免得惹麻烦。”老婆为之却步的不仅仅是芳芳家安装了摄像头。
二、修路风波把村长晖晖换
过村道修通水泥路好几年了,村里人一直想通过各家各户出资把水泥路修到村中祠堂修到各家各户门口,美化村道,方便大家出入,不用雨天一脚泥一脚湴的,可做了几个回合的动员,集资款还是不足,难以做成这事。2018年,正好政府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建设美丽乡村,上级政府有修到每家每户门口的路钱拨下来,同时拨钱修建村垃圾屋、村厕所、建排水沟,埋排污管。也不知晖晖村长是缺乏办事经验还是确有私心,她在这件事上没做好没处理好,导致修路风波的出现。晖晖村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告诉村民离家门口留下一段水泥路不修,如果那户人家交上三五千元,就修,否则,施工队不修。珍珍家交了三千元,修到家门口了,另一家在珍珍家里面,也交了五千元,也修到了家门口。晖晖在微信上问我,规划修路只修到我家墙角,如果想修到大门口,得交钱。我说,算了,我回家少。从我家墙角到田头,也就几百米,修通路了就成为环村路了,方便村人劳作。然而,涉及到三家人的边角地而不肯相让,没法修了。村中祠堂门前也有二户村民不肯让出点地,修的路不够直有点弯,小车在那里掉头都不好操作。而规划修路直修到晖晖和她大伯家的老宅门口(老宅早已没房屋了),引发珍珍等村民的抗议。施工倒水泥路时,珍珍联合众村民到现场抗议阻拦施工,最终晖晖家老宅门前那段路也留下一段水泥路不修。另,不知是施工队主动还是晖晖指使,施工队帮晖晖把家门前老旧水泥地板翻起重新倒了水泥地板。明显涉及利用私权,引发村民强烈抗议,村民写联名信到镇政府告状,强烈要求撤换村长。本来,晖晖想从过村道修一条路经过芳芳家两座楼房门前,再经过她和大伯家的老宅基地门前,连接至村祠堂村道的,可芳芳不同意修她楼房门前过,那样门前那地就成了公家地了,芳芳还想继续填宽楼房门前地的,楼房门前坎下那小水塘是她大伯家的,芳芳拉了许多泥来填得高高的,下雨崩塌下去填占了部分大伯的小水塘,她也继续往水塘填,她大伯家不想吵架,只有忍气吞声的。如果现在修水泥路经过芳芳家两座楼房门前,那她想继续填宽楼房门前地就没多大意义了。但是,芳芳要求从过村道修一段路到她家楼房墙角。不知是晖晖没答应还是上面没这规划,反正没修成这节路。芳芳为此大为恼火,在村微信群上大骂晖晖,听说骂的话相当难听,只有村妇才骂得出口的那种(我老早就退出了村微信群,没实听过)。芳芳也支持撤换晖晖村长。有村中年青人问我撤换村长的意见,我回答说那是村里村民的事,我没这投票权。就这样,在家做泥水工的杰杰被推选出来代理村长,后来村委会也确认了杰杰为新的村长。
当时,多嘴娟又吵又闹,她要求施工新避一条水泥路拐个弯修到她家门口。多嘴娟说:“反正是政府出的钱,不吵就没人肯给我家修路进来。”她吵到村委会,娟娟家是军属(儿子到西藏参军),施工队人员也不敢不让娟娟一步,老老实实的把路修到娟娟的家门口。娟娟跟我说,她才不交那个加路钱呢。
在美丽乡村建设整治环境卫生中,村中确实光亮了许多,整洁了许多,下雨天不用一脚泥一脚湴的了。村中那家有镇干部又有村委书记的,带头主动让地,带头主动拆除旧猪屋,带头主动砍摆自家竹林。而晖晖村长,竟然连一点点香蕉地都不肯让出,迫使排污水沟在她家香蕉地拐了个弯,这做得有点不够地道。村民把它拍下来,放到村微信群上评论,得到骂声一片。晖晖村长确实有点精明过头了,难怪村民抗议,对她反感。
如今,山村建起了文化广场,建设了文化宣传栏,村民的争吵少了,相互相帮也多了。我跟杰杰村长说,想办法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让点地出来,填宽祠堂门前之地,过年拜祖宗时,车多好掉头好停放,做通那三家村民的思想工作,看看能否再争取到上级政府的资金,把环村路修通它,这样村道就四通八达了。杰杰村长点头答应努力。我母亲走了,老婆与妹妹们的矛盾焦点也自然消失了。听说芳芳参加镇文艺演出队了,练习跳舞参加乡村文艺演出。或许她能改变点,我期望着至少能与我老婆和好如初,有说有来往。
2020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