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养猪

作为山村人，养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年过六十的堂兄清清“回村”养猪却“养”出诸多烦心事来。

堂兄清清或许永远也想不到会回来山村养猪，村里人也想不到的。堂兄清清是山村里最早的致富人，最早到镇上买地建房子的人。今年9月，清清回来山村养猪，在山村里是一件新鲜事；清清用新宅基地养猪，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30年前，头脑灵活的堂兄清清，做山野生意最先致富发了财。他想建单独房子，搬离兄弟同住的老瓦屋。清清的叔叔（本人父亲）建议他在老瓦屋背后开辟一块山地作为新宅基地，叔叔帮忙联系钩机钩好了地。那时，刚好碰上镇开发土地，清清就在镇上买了屋地建起了两层楼房，山村那块新宅基地就被搁下来了。九十年代，农村人能在镇上建有楼房，那是致富的象征，是件荣耀的事，也是山村人着实羡慕的事。山村遍种荔枝时，清清也在新宅基地上种上了荔枝树。

10年前，附近几个镇都在兴起养乌龟，堂兄清清兼做养乌龟生意又发了财，遂在镇上买下了邻居屋地，原楼房又加高了二层，生意红红火火的，当年他养的乌龟总值70多万元。清清的父亲和叔叔也相继去世了，他的两个哥哥把老瓦房拆掉建起了楼房。清清在老家就只剩下两间瓦房子了。那时，清清要回村建房子，那是分分钟的事，根本不缺钱。

3年前，堂兄清清养乌龟的生意急速滑落，几个镇的养龟业迅速萧条，价格急速下滑。清清的几十万元的乌龟一夜之间不值钱了，生活也跌入了困境，儿子在外生意也不怎么好，清清遂带老婆回山村种田种地，帮补家计。清清的贫困二哥石石，在政府的扶贫帮扶下也拆掉瓦房建起了三层楼房。兄弟四人的老家房子，只有清清的还是那二间旧瓦房了。

清清一直在寻找致富门路，后因身体变差了，住过院做过手术，就不敢外出做生意或打工了。

今年在亲戚的鼓动下，9月份才决定回山村老家养猪。

堂兄清清要是利用村中坡地或山地养猪，也无可厚非。可偏偏是，清清用他的新宅基地养猪。清清居于三个考虑：有贫困的二哥石石在老家居住，晚上无需看猪，安全；近家有水电，方便；不用另找地、辟地，省投入。家住镇上，三公里的路程，清清每天得骑摩托车跑三个来回，回村里打理喂猪事，他觉得也没多大问题。然而，堂兄清清没有考虑到在老家居住的二哥三哥和侄子以及我的感受，也没有征求过兄弟的意见，就建起猪舍养起七头猪来了。清清的新宅基地就在我家房子的背后，地势稍高，雨水流经我家侧门的。那日后的猪屎猪尿肯定是臭着人家的，肯定对居住有影响的。如今农村正在开展美丽乡村建设，三清三拆整治村中脏乱差，统一规划猪牛鸡鸭圈养，统一安装排污管道，建设污水处理设施。堂兄清清的近家养猪，显然与当前的美丽乡村建设相违的。

我在城里工作和生活三十多年，且在镇上添有套间，父母去世后很少回去山村，更不会在山村老家过夜了，猪屎臭气对我来说影响不大。出于堂兄弟之情，对于清清养猪之事，我真的不好说什么，只想了个劝说的办法，以弄脏新宅基地不好为由，想劝说他放弃在新宅基地上养猪。我打电话跟堂兄清清说，农村人是不肯在自家宅基地上养猪的，更不肯弄脏新宅基地。我说，您现在没钱回来建房子，并不代表您的儿子孙子将来不回来建房子，儿子孙子将来发达了肯定会回来村里建房子的。因为农村人的根在老家，而不是在镇上或城里。我在电话里一味地劝堂兄清清不要在新宅基地上养猪，养鸡鸭都没关系。若要养猪，我可让坡地给他养猪。我还劝说清清出嫁的女儿，也想联系清清的儿子劝说。可穷急了眼的堂兄清清，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认为，我是在阻挠他，在抗他，眼红他发财，不想他发财，而心中来气。

国庆节，我和老婆回去一趟老家。看到堂兄清清砍我竹林，围地占过了我家的地界，而且不留通往后山坡的路。我跟老婆说：“算了，那一点竹林一点地，我不在乎，费事兄弟争吵。”我老婆偏要说说，就对清清说，您这样围住都没路进去后山了。清清心中的怨气暴发了，借机对我老婆发泄慢骂了一通，说我抗他养猪，不想他发财，想不到我是这样的人，也不要我和老婆到他家坐了，兄弟情分也没了，他的兄弟姐妹也不准我来往了。平白无故的给堂兄清清这么一通臭骂，老婆感到很委屈心里异常难受。想到平时回去镇上都会买点水果食品之类去看望清清一家，清清住院我也给红包，甚至清清困难了，过年也会给个红包他，想不到他一点亲情都不顾及，这般的骂法，这般的生份，几十年来的兄弟情谊都不要了。我不去和他争辩，他是哥哥，骂就骂了，我少回去山村老家就是了，他不要我去他家坐，我不去就是了。都这把年纪了，再给十年时间他养猪，十年后，他老了，也就养不动了，况且他身体也不是十分的好。堂兄清清生我那么大气，是因为我要找他的儿子来劝说（其实没找成）。我发微信给他出嫁的女儿说：你爸爸“抗”“劝”不分，很是遗憾，我是劝他不要弄脏新宅基地的，没有抗他的意思，也不会抗他养猪。我的微信留言，希望堂兄清清能看到或听到。

生了两个月气的老婆，反复嘱咐我，不要去清清家坐了，也不要买东西给他了，过年也不要打红包给他了。

近日，我和老婆又回去了一次山村老家。原因是山村要拉用水库自来水，得交身份证复印件和交钱给村里人帮忙办理申请手续。午后，我开车回到清清老家门前时，清清和他爱人正在村道上摘番薯叶（猪吃料），我见车过不去，就干脆把车停在堂兄三哥门前。下车时，我特意问了一声堂兄清清，他没有回应我，而他爱人答了我，我老婆也问了清清爱人，得回应。然而，大家心里总觉得没有往日的亲和了，总觉得别别扭扭的。我和老婆回老家搞卫生去了。清清和爱人摘完番薯叶，清理开村道，就回去镇上家了。

我上自家楼顶往下看，堂兄清清养的七头猪正在晒太阳呢。虽有点猪屎味，但，还不是很臭。我想，猪再值钱也抵不过几十年来建立的兄弟情谊啊！

             （2020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