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好个冬

冬至日，天转晴，太阳照，暖融融。

乡村老家，八十有四行走不利索的森森，一早起来，穿上了孙女通过网购快递回来的新外套，心里觉得特别的舒坦暖和。孙媳妇起得更早，在忙着煮早餐。老伴也早起了。大儿媳和她的外孙女还在睡。

森森和他们是昨天才回来老家的，是大孙子专程开车接回来做冬至节的。

大儿子在广州忙工地的事，没空回来。大孙子一早从广州开车回来，带上自己的媳妇、妈妈和姐姐的女儿。先回到离老家40公里开外的在镇上的林场，接上爷爷奶奶（森森和老伴），一同回来乡村老家过冬至。乡村老家有“冬至大过年”冬至祭祖、宴饮的习俗。

小儿子在外开拖头车，没空回来。因冬至那天是星期一，当老师的同住在林场的小儿媳要上课，小孙女小孙子要上学而没空回来。女儿和女婿早些日就打电话说好了，请假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冬至节。

让森森感到欣慰的是，这个冬至节，是大孙子和孙媳妇俩要专程回来乡村老家过的。大孙子是去年结的婚，按当地乡村习俗，他俩得回来乡村老家过三个冬至。

一

少年离家。森森八岁失双亲，只剩姐弟相依。生活无奈，姐姐就去了早些年订的娃娃亲婆家干活，孤身一人的森森寄养在叔叔家，帮叔叔家放牛，与年龄相仿的堂兄同睡，叔叔家小孩多，度日艰难。解放后不久，十六岁的森森跟熟识的人到几十公里外的林场帮忙放牛，为的是能吃饱饭。后得林场招收为伐木工，因森森是孤儿，林场特殊照顾。森森有了工作，才得以基本解决属于自己的吃住问题。一个没上过学的放牛娃成了林场工人。

森森工作后，听话、能吃苦、肯帮人，深得场领导和工友们的喜欢。森森二十八才娶妻，养一女二儿，安家林场，自得幸福。那年月，森森工资低，生活依然拮据，无暇顾及乡村老家父母留下的三间旧泥砖瓦房及果木园地，旧瓦房日益破败，周围野草日盛，森森无钱也无心修缮。父母留下的果木园地，被村民渐渐侵占了，父母留下的宽长宅基地也被村民侵占所剩无几，森森无力抗争。乡村老家原本就是近河的矮坡平地，离开老家多年且极少回去的森森，连自己的父母坟地都找不着了（被修路、开垦了）。乡村老家在森森的心中渐离渐远。

让森森难忘根难忘本的是，自己从小讲的家乡方言水东黎话（闽南语系），而自己工作和生活在讲客家方言的乡镇，他教大儿子讲家乡方言水东黎话，要求大儿子来时在家里也要讲水东黎话，小儿子生性调皮，教不了多少。八十年代初，森森在镇上买了地建有自己的房子，他按农村风俗接祖宗牌位来镇上自己的房屋，依照风俗年节烧香拜祖。

二

年老思乡。女儿出嫁，大儿子结婚，有了孙辈，森森感到自己日渐年老了，特别是退休之后，那份思乡情结浓厚日夜萦绕着他。森森看到儿媳孙辈们不懂讲家乡方言水东黎话，也不想学家乡方言水东黎话，回村无法用家乡方言与叔伯堂兄弟及村人交谈，森森才焦急地想回乡村老家建房子。可遭到两个儿子的反对，理由是少回去住，与村里人不熟，其实是儿子想在城里添置房产，不想把那钱投入老家建房。九十年代初，大儿子办理停薪留职到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开的士，后回广州开的士，赚有钱，那时想在广州买二手房，钱还是不够的。

2008年，大家回乡做清明，几位也在外工作的堂兄找森森商量，每户出资5万元合建五层楼房，为的是清明春节回来有地方住。森森初时同意了，还让出点宅基地，可建好一层后，听说每户只有两间房，那全家人回来怎住啊？森森选择了退出，在自家宅基地拆旧建新，可资金还是不足。大儿子转行做桩基工程，大量钱投入了未收到工程款，小儿子转行做工模，加工费也没能及时收回。硬建的三层楼房无钱装修，2009年也就这样入伙了。森森把祖宗牌位请回老家，年节带儿孙回来老家烧香拜祖宗、烧香拜土地公、到庙里烧香拜神，传承乡村习俗。小儿子结婚也回乡村摆酒宴请村人，小孙子满月也回乡村点灯拜祖宗拜土地公，让儿孙记住祖宗地，记住自己的家乡，把儿孙的根深深种下。

而今，森森和老伴皆八十有余了，两老人身体不尚好，心脏打有支架，过冬至节祭祖、宴饮之事，也就交给儿孙来做了。

三

近年来，政府大力推行城镇化建设，致富后的农村人纷纷到城镇添置房产，在城镇工作定居的人又纷纷回来农村建房，留住这份乡愁。森森属于后一种人。由于农村人多外出务工、工作，多居住在城镇里，农村留守的人口少，显得冷冷清清。近年，政府提倡节约过节，“冬至大过年”农村习俗慢慢地就淡下来了。

特别是今年受新冠疫情影响，南方各地农村的冬至也不见“大过年”的迹象了，有条件有时间的，家人回来团聚吃个饭，拜下祖宗；在外无时间回来的，也就算了，拜祖之事留作过年了。

大儿媳大孙子孙媳妇忙着宰鸡杀鸭，准备三牲贡品，拜祖宗拜庙神，准备菜肴，女儿女婿也来了，一家老少热热闹闹地聚餐，庆贺冬至节。屋外太阳高照，屋内热闹暖和。

不识字的森森，不知道冬至节的来历，他只知道是老祖宗传留下来的，自己就有责任向儿孙传授这乡村老家习俗，包括传授老家方言水东黎话。

                        （2020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