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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进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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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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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芳月光

                        


       久违了,我的月光,好久好久没有嗅到你丝丝缕缕的芬芳了。

       终有一天,当我疲惫的心舟泊在宁静的水湾,滞涩的目光打捞岁月的风尘,我的眼睛又一次被你点亮。

       月光,月光!透过尘封的记忆之窗,一绺绺、一缕缕,撒满我的终于开启的心扉,沿着庄家拔节的声音,你汩汩流泻,血液一样直渗入我的心底。

       外婆的月亮是一个悬着的捻线锤儿。冬夜。土炕。一盏油灯。外婆一根长长的旱烟锅明明灭灭,核桃一样的皱纹堆里埋一双细细的富有神采的小眼睛。那嫦娥玉兔的故事就从她那薄薄的嘴唇中吐出。“外婆,那嫦娥在月宫吃什么呀?一个人心急不?”我从被窝中探出小脑袋问。外婆说:“傻孩子,嫦娥也种地呀,一年收好几茬哩,吃都吃不完。寂寞了还有一个叫吴刚的小伙子和她说话呢。”我就想象嫦娥是怎样走过田垄种地的,吴刚对嫦娥又说些什么。这时候,外婆却又讲起了蛤蟆精和富家小姐相恋的故事。蛤蟆因思恋小姐成精,夜夜从窗户爬进小姐屋内,在床头听小姐诉苦,又怎样机智地帮助小姐逃离财主魔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窗户透进清冷清冷的月光,我心里却温暖如春,一如外婆干瘦的手蘸着月光抚摸我的心灵。

       父亲要去山里割毛竹,我牵家里的一匹瘦马上山。攀上陡峭的山径,钻入密密的山林,父亲爬坡涉涧割青青的毛竹,我在山坡上放马吃草。等啊等,夕阳跌进了西山窝,山投下了巨大的黑影,马儿的肚子滚圆滚圆,停止了吃草不住向西山坳张望。父亲怎么还不来呢?终于夜的影子来了,父亲也背着一捆毛竹一瘸一拐地来了。他和背上的毛竹一起重重地跌倒在草地上,这时我看见了父亲麻鞋边渗出的血,忙问:“大,你这是咋啦?”父亲笑笑说:“没啥,割竹时不防让竹茬戳了。”我说:“那咱们咋回去呀?”父亲说:“不要紧,慢慢往回挪吧!”

于是,马儿驮着竹捆,我牵着马儿走在前,父亲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跟在后。不知什么时候山那边挂起一盘满月,清辉遍山野,路上有我,马儿和父亲的影子在移动,只听见“哧腾哧腾”的脚步声。起风了,河水在夜里发出响亮的喧声,有猫头鹰在凄厉地叫。我说我怕,放慢了脚步。父亲很快走到了前面,他指着圆盘一样的月亮说:“怕啥,今夜有月光哩!”我也就放开步子大胆朝前走去。

    “山娃哥,上学去咧!”如月光一样清脆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喊醒,我知道是邻家的翠翠叫我上学去。我赶忙揉揉惺忪的睡眼,洗罢脸,拿一块干馍,背上娘为我缝制的花布书包,和翠翠一道去五里外的初中。那是冬天,家里没有钟表,娘只看启明星叫我,有时去的早了再校门口挨冻,有时一家人睡沉了,我几次迟到挨了老师批评,翠翠看我挨老师批评的窘样,放学路上热情地说:“我家有闹钟,我每天叫你吧。”那声音就穿越的冬夜直达我耳际。一路芬芳温暖了寒冷的冬季。

       后来,我教书之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就在月光透过窗棂的案头一字一句批改学生的作业。我听到了夏禾在月光地里拔节的声音,蛙声唱丰年,我的“庄稼”也在辛勤的汗水中疯长,我似乎听到了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那声音里有月光的芬芳。

       芬芳月光。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你美丽的照耀,那怕一丝丝、一缕缕,我将珍存在心灵的一隅,温暖此生。

       瞧,当我写着这些文字的时候,一缕月光正透过窗棂洒在我的稿纸上,连我写下的这些文字也染上了月光的芬芳。

                (首发于2002年12月16日《平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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