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森林
人类从森林中走出,移居平川大野,在城市的森林中栖息、觅食,然后迷茫地回望越来越少的原始森林,叹息一声,然后继续奔走在城市的森林中。森林之于人来说,永存着绿色家园的情结。
我有幸出生在森林茂密的关山脚下,在无数次和关山打交道的过程中,森林给了我难得的磨练和乐趣,森林里蕴藏着我许多许多珍贵的绿色之梦。
有山林的地方实在是一种福气。何不想想,久居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抬头见山,低头有树,少了一马平川原上人的空旷和寂寥,且春可观山花烂漫,夏有葳蕤绿色的蕴藉,秋闻山果的香气,冬时沉浸在雪落关山、银染树林的童话境界里,那该是何等的幸事。
要领略山林的妙处,最好是爬上高高的山,走进密密的林。面对横亘在你面前峻峭的山,面对挂在你面前陡陡的路,畏惧是没用的。还是挽起裤管,憋足一股劲,朝山头攀登吧。登上山路,你会发现这路根本不像城市的马路。山路是山民们踏出来的羊肠小道,有的地方较平缓,有的地方直挂如绳,均是窄窄的沟槽一样的形状,间或有大石挡道其中,道旁不时交叉横挡着带刺的荆条,让你不能顺利通行。待你连爬带滚登到山腰一个平缓处,你已经是汗流浃背、精疲力尽了,脸上可能还会留下荆刺划伤的血印。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歇缓一会儿,林中的鸟儿送来清脆悦耳的鸣声,花香草香裹在一块直扑鼻孔。望望山巅,蓝天高远,白云悠悠,一汉子嘹亮的歌声从山顶飘过树梢,颤悠悠很瓷性地灌进你的耳朵。你来了劲头,起身又朝山顶攀援。坐在山顶眺望,蓝天上放牧着朵朵白云,村庄静静地伏卧在山下的黄土坳里;转身环顾,三面皆山,群峰争秀,郁郁葱葱,尽把丰姿展眼前。
投身到茂密的森林,天空被高大的树木枝条割成了一绺一绺的蓝绸缎,斑斑驳驳的光点散射下来,随着树叶的曳动而眨着诡秘的眼。树们不言不语,哲人似的立着。大树的枝干上黑皮皴裂,挂满了苔丝;椴树就显得清俊一点,皮肤光滑得多了;野白杨撑起它伟岸的身躯;枝桠横邪不一;最引人注目的该数白桦树了,飘逸洒脱,如白领男子,有裂开的白纸一样的树皮迎风招展••••••当然,森林这个大家族里也少不了野李子树、五角枫、满身是刺的面李子树,还有攀来绕去挂在大树之间的藤类灌木。它们不分高低贵贱,不论年龄大小,和谐共处,把绿色和希望带给人间。
林中静坐,屁股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有偎身家里土炕上的感觉;随手刨开黑黝黝、绵软软的土层,一股浓浓的腐土味儿香香地进入鼻孔。观一只松鼠窜出石缝,两眼警觉地四处打探,又奔来跳去,一会儿咬咬果壳草叶,一会儿“嗖”地窜上树去,蹲在枝杈间做鬼脸。起身抚摸一棵棵或高大或矮小的树,粗糙或光滑的感觉都有,直到手上留下了或青或白的印痕,指间挂满树苔,再仰头观树,你也分明高大了许多,仿佛变成了一棵树。起风了,“呜呜”的吼声自遥远的天际滚来,又仿佛来自峡谷里。林中不动,如怒潮涌起的海底一样平静;只听那尖利的吼声一阵一阵滚过头顶,林梢骚动不安,忽聚忽散,不时翻起一个个漩涡。恐惧?不安?是有一点儿。但树们立着,迎风笑着,脚下的松鼠依然自乐,无名的野花依然灿烂。
穿行在林间小道,一人多高的蒿草茂盛地绿着,各色各样的花儿点缀其间,迎风笑着,红艳艳的草莓果玛瑙似的惹人馋,顺手摘一把,吃一口嘴里酸甜酸甜的。一只红锦鸡扑啦啦从草丛中飞起,一大片油松林泼上了绿染料似的,阳光下发着绿光。面对旷远的山野林莽,你尽可扯开嗓子野声山喊,或喝唱一段秦腔乱弹。
翻山越岭,大森林给你的是安抚和遐想。穿行山涧旁,但见流水哗哗,清幽见底,水在岩石间蜿蜒流动,人在草石小径上行走,摘一朵大大的荷叶顶在头顶,任凭太阳有多毒,你的浑身清凉清凉的。
常去森林里走一走,你会领略到柏油马路上未曾体味到的况味和感受,你会更加懂得珍惜绿色和生命。
(本文首发于2004年6月18日《平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