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带着你,去看人间的每一场日出,而不是独自前往。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大自然的每一个奇迹,我都想告诉你。”
“可能你就是大自然本身,因为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你的身影。”
“那一年,我遇到了自己的影子。”
日记本里的文字依旧动人,没有人知道作者何时回过这里,何时留下了这个笔记本,又是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时隔已久,太多往事都成为了不解之谜。在这个笔记本众多难以辨认的字迹中,世人想要还原作者最原始的心境,也许误解了其中要义,也许歪曲了作者原意,但依然有这样一段故事,存在于作者的故土,那也许就是作者想要讲述的。
1
我在海边出生,家族世世代代在海边的一个村落居住,以捕鱼为业。族人告诉我,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森林外的那片天地谋生了,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走出上天注定的命运绝境,临走时把我托付给了好心的村民。多年来,我未曾得到他们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是否还记得这个村落,是否还记得我,他们出走的代价由我自己默默承受着,任海水漫过沙滩上的小坑,一次次地填平我心中的沟壑,任时间快要消磨了我对亲情的渴望。
我们过着日复一日的打渔生活,偶尔会有密林那边的人来到我们的村落里,也许是特来游玩,也许是迷路所致,也许是逃避世间喧嚣,也许是寻获短暂快乐,他们或闲适、或迷惘,或释然、或明朗,都像是来此短暂停留的旅人,拿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小东西,悠然自得,舒适惬意。他们不约而同地赞叹着这片村落的宁静,感叹大自然神奇的力量,将这里的一切塑造成理想的模样,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却保留着原始的纯真与清淡,这里的人们真实且热情,这里的环境美好而澄澈,一切都无拘无束,自由生长。
族里有传言说父母早已背叛了家族,不会再回来,可是我不相信,但我无法制止这样的流言蜚语,这些话像一把利剑,剑出鞘伤人时的微光也照亮了森林的路,我决心逃出这个村落,去森林外的世界一探究竟,找到他们,寻找真相,不久会有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那大概就是最好的逃跑时机,“人那么多,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我的父母是在十多年前的篝火晚会离开这片村落,从密林逃走的,我听到那个晚上他们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也是我听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让我在村里等几天,他们一路都没有回头,在快要消失于光亮中、就要进入密林的前一瞬间,以夜色为掩护,他们回过头向我挥了挥手,我依稀记得,他们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流淌,那抹暗夜挡不住的光亮曾深深刺痛我的心。
我偷偷准备好了逃亡需要带的所有东西,数着日出日落熬过这段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晚便是篝火晚会,小村庄里面来了很多外面的人,或许是听闻有篝火晚会慕名而来,或许是逃避世界的纷扰来此一避,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休闲装,放下背包就仿佛卸下了满身疲惫,围着篝火跳舞就燃起了新的希望,望着天上的月亮就能够圆圆满满。月华满地,映着每个人的欢声笑语,堆起来的融融火光可以照亮整个村落,照亮整个夜晚。
有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柔和的火光照在每个人幸福的脸上,他们毫不吝啬花在跳舞的每一分每一秒,尽情享受时光的馈赠。
我对这样的画面羡慕不已,我不太记得我的父母,更对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没有多大印象,我不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惯,就像他们也不清楚我的生活习惯那样。我们彼此错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一经错过,就永不再来。我向着他们当年走过的那片森林跑去,就像他们多少年之前“离家出走”那样,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回望背后的人间星火,回望篝火旁的团圆美满,我学着他们当年的样子朝着专注于跳舞的人们挥了挥手,但我却始终无法模仿他们当年眼底的那份情愫、那抹自然流露的伤痛,直至很多天以后,我才终于亲身体验到了。
我想要寻找他们走过的痕迹,沿着他们走过的路走下去,十多年风霜雨雪,任凭我如何猜测,如何想象,都无法还原他们的路线,我逐渐偏离了原定的方向,甚至和目标背道而驰,我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迷路了,那些求助时发出的声音早已被空旷的森林湮没,连呼叫的呐喊声也一并被大自然吞没,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我好像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永久地迷失在了这密林深处。
我大声呼救,却无人回应,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鸟儿飞过碰落树叶的沙沙声作答,有旅客步履蹒跚从我身边走过,眼神里满是疲惫,也有人靠着树木,就此停歇,修整片刻继续出发亦或是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陷入永久沉寂。他们有的和家人一起,彼此依靠,更多的则是孤身一人,单薄脆弱。我抬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身心俱疲,我无能为力,也靠着一颗树木坐了下来。闭上眼,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人走过后枯叶的破碎声,交谈声打在树上传回来的远久回音,各种声音混杂着,让我一时不能分辨哪些是真实的,而哪些又是脑海里的。
隐约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声音模糊不清,我隐约看见这样一道阴影:她和我有着一样的眼睛,穿着一样的衣服,但她的身躯那样有力,她用手轻柔地搭上我的额头,像是被那里的热度灼伤了一样,她吓得缩回了手,她变得有点焦急,有点手忙脚乱,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数日的奔波只让我觉得口干舌燥,我的盘缠早已消耗殆尽,及时的雨倾盆而至,我微微张开嘴,任雨水流入口中,如甘霖带给我片刻舒适。她扶我起来,一步一踉跄地往密林更深处走去,“无情”的大雨湮没了她所有想说的、没说出口的话语……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父母离开的那个夜晚,夜色昏沉,只有篝火在暗夜撒着点点光亮,他们走到树林里,向着密林更深处探索,耳边是流淌的风声,眼前的他们彼此依偎在一棵树下,两人用一枚贝壳在树干上刻着什么,我走过去想要看清那两行字,忽然一阵海水袭来,涌入森林卷走了他们,我拼命拉他们的手,却只抓到了那个贝壳……
2
我是在一个木屋里醒来的,头脑昏沉,只觉得日光倾倒,耳边似是有千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我想坐起来看看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刚转身想用右臂支撑一下,刚吃力地抬起手,右臂就像棉花一样倒塌下去,我跌撞回床头,下巴还被床沿磕了一下,我吃痛地转身平躺了回去。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我转头一看,眼前的“人”让我霎时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温度像是骤然降到了零下,血液也因此凝固了——因为准确地说,她称不上是“人”。
她急忙用纸写给我这样一句话:我是你的影子,我不会伤害你,我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
她很焦急,怕自己解释不清,又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着写着又匆匆划掉了什么,她怕自己吓到了我,见我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还以为我被吓得丢了魂,正准备戴着面罩去找别人救我,我看她就要离开,缓缓闭上了眼睛,唤了她一声“妈妈”。
“会一直陪着我的人,应该是我的妈妈才对。”我喃喃自语,再次限入无边的黑暗中。
族里曾有这样一个传说:每当情况紧急,遇到生命危险时,自己的影子就会幻化成和自己一样的模样,救自己一命,但人类永远无法听到自己影子的说话声,拿笔写字就是影子说话的方式。
我不知道这样美好的意象是否存在,人是否会有机会寻得新生,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救命恩“人”,但我想,如果人真的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妈妈”很忙碌,每天准备一日三餐,还要照顾我,她不知疲惫,也仿佛不需要休息,除了做饭就陪在我的身边,我睡多久,她就坐在我身边多久。我之后的每一次昏迷醒来,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端坐在床边,我问她为什么不休息,她写给我说她想一直看着我,我催促她去睡觉,她不答应,她说就让她多陪陪我吧。
我答应她,要快点好起来,不让她担心。
“等你好起来了,你又要一个人赶路,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任何事都独自面对,不知道之后会怎样,那时没了我的保护,还望你珍重。”
我听不到她的心声,夜幕降临,我又沉沉睡去。
一旦生病,身体就像缺了螺母的器具一样,各个部位都很难配合协调,共同促进机器的运转。我浑浑噩噩度过了每个白天,在夜晚的时候才舍得醒来看看周围的一切。我好像变得越来越“矫情”,不愿在明亮的白天醒过来,而是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偷得一隅之地,供自己舔舐伤口。
我又是在凌晨时分疼醒的,这一天,“妈妈”并不在我身边,我轻轻唤她,仍不见她过来。我试图扭头去找寻她的身影,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小腿抽住了筋,我挣扎着将双手伸向右腿,想要抱着小腿揉一揉,忍着剧痛,我咬紧牙关去触碰自己的腿,拼尽浑身力气才蜷缩着摸到了小腿部位,我喘着气,额头上也开始沁出细汗,用一种轻若羽毛坠落在身上的力道抚了抚我的小腿,又试了几次,还是如此,我苦笑着放开了双手,任由小腿抽搐着,那种痛感刺激了我麻木的双手,蔓延到我跳得飞快的心脏上。
我不再欺骗自己,她是我的影子,不是我的妈妈,不会永远陪伴我。
她是虚无,她是我心里的意象,她不会再来了,她欺骗了我,她……
门被轻轻推开了,她见我醒了,急忙放下手里的篮子,有泥土从篮子里溅出,原来她没有走,只是去采了草药,熬了药汤。是我错怪她了,我不该那样想,她依旧是我的“妈妈”,她依旧会照顾我,会对我很好很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的亲人。我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连串赞美她的话,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感,我想我大概才学会了依靠他人吧。
这样的日子既煎熬又短暂,病痛的折磨多次让我有了一走了之的念头,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还有影子,还有“妈妈”,还有每一个我没见过的亲人,我不能就此放手,我还想见到真的“妈妈”,和她诉说心迹。而且有了影子为伴,好像这样的日子又那么短暂,这样被人照顾呵护的日子那么短暂,短到就算很多年以后我都无法再拥有这样被照顾的感觉。
我的病情日渐好转,已经可以独自下床活动了,身心慢慢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大病初愈,推开木屋的门都觉得那样神清气爽。外面有点冷,她为我披了一件衣服,我回头看她,才发现她真的与我一模一样,身高、体型、容貌,都一样。也许在旁人看来,她像是我的孪生姐姐,和她一起的这几个月,她更像是我的亲人,父母也好,孪生姐姐也好,都是我的亲人。既然是我的亲人,那就都一样吧。
我牵起她的手,告诉她我想要去找一棵树,那棵树对我来说很重要,上面有父母给我刻的留言。她好像知道我说的那棵树在哪里,只因我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那时的她大概还和我是一体的,自然也知道我的所思所想,她安顿好屋里的一切就拉着我的手出发了。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时而有飞鸟的叫声在空中回响,声音那样的动听悠扬,我第一次以一种放松的态度去看这些树木,它们不再是我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物,而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我一定会走出这片密林,去往外面的世界,找到我的父母,与他们再见面的。影子带我到了我梦中的那棵树下,我凭着记忆寻找刻字的位置,可是时过境迁,那两行刻字早已变得模糊,依稀可以辨认的只有这几个字“陪伴”,“自由”,我无法猜测父母想借此表达的原意是什么,我问影子,她在地面上写了这样几个字:“无从知晓”。
事实令人太过难受,我们都不知道父母当年刻了怎样的字,如果可以穿过历史的重重烟云问清楚他们的本意,如果可以告诉他们我想知道他们对我的期望,如果我能够让那场篝火留住我想留住的人,如果我有方法不让这几行字也就此随风而逝,如果我……
“你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影子看着我胡思乱想,又写下这几个字。
“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快速写给我说,她想起来该怎样做了,让我回屋去拿我的那个日记本,我听了她的话,转身跑回去找笔记本。
等我再次回来时,她用她的面罩将树干刻有字迹的那部分遮了起来,我纳闷她为什么这样做,正要伸手揭开面罩,她阻止了我,我还想要伸手触碰她,她吓得后退了几步,她突然打开日记本,手速极快,潦潦草草写下几行字,表达她无法说出口的真情实感。
她要我照顾好自己,赶路的时候如果再遇到困难,她会祈求上苍保佑我平平安安,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她完成了她的使命,也迎来了一生的终结。但如果可以,她以后也会以任何一种形式看着我,无论我在哪里,无论她在哪里。
有风吹过,天已破晓,太阳升起来了。
3
我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她就此消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有关那个传说,族人们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流失了最后一句话:“这样被影子挽救的机会,于人而言,只此一次。无论救活与否,影子都会化为乌有,再不可寻。”这个美好的传说其实是对于人类而言的,人会因此得救,获得新生,而他们的影子则会失去生机,停止呼吸,化作人间的一阵风,消散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等到日出的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影子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在救活人之后就会消散,知道自己的一生或短暂,或漫长,或为人类庆幸,或为人类遗憾,只此一次,匆匆而过。
她明知自己在我的身体好起来之后就会消散,却还是希望我的病情能尽快好转,她甚至没有犹豫,更没有为她自己的生命苦短有过一丝的懊恼,她选择了无私的付出,无私地救我于危难之时。
她在我的日记本里还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字迹工整,娟秀清晰,那是我重新出发整理行囊时才发现的:“我会在一阵风里,一场雨里,在每一次绚烂的日出里。就算我不陪在你身边,请你也一定照顾好自己。”
小时候,我以为亲人就是永远陪伴,现在才知道,他们不会永远陪伴,他们都会化成人间的一场日出,一场日落,物转星移,归于平静。那一年,我寻到了我的影子,有关于“陪伴”、“亲情”的任何一种幻想,我都找到了,她是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任何一个素未谋面的亲人。即便自己消散如烟云,也要我能平平安安,即便自己身处险境,也希望我能安然无恙。大概在她离开的时候,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都是这样想的吧。
她毫不自私,将自己的离开说得轻如鸿毛,是啊,也许本就轻于鸿毛,可是我该怎样说服自己把你的离开看得轻如鸿毛呢,时过境迁,当时间都渐渐遗忘了我们曾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我又该怎样于浓重的旧日烟云里寻找你存在过的任何一丝痕迹呢?
我想到了那棵树,在那日影子消散后,我伸手揭开了面罩,原本因树干的生长壮大而模糊的字迹清晰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好像是被影子重新雕刻过了,因为那两行字迹有重合的印记:“我们多希望可以一直在你身边,看你长大,但我们终究无法永远陪伴你,望你健康成长,自由快乐。”下面还多了这样娟秀清丽的一行字:“亲人无法永远陪伴,但却可以永远守护,无论我们是否在你身边,无论我们变幻成大自然的哪一种形式。”
我再一次回到木屋里,木桌上只剩一张纸和一枚贝壳,那枚贝壳流光璀璨,形容琦丽,和我梦中的那枚贝壳很是相似,大概是影子偷偷找来的吧。如果万物的色彩可以被标记被衡量,这大概就是影子独有的颜色吧,千变万化,绚丽多姿。我轻抚贝壳,目光转移到了下面压着的那张纸上,那是第一次见到影子,她向我介绍她自己时用来写字的纸,我捧起来看,纸上划掉的原来是这样一句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变成了另外一句:“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会对你很好”。
“我不能做到一直在你身边,但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会对你很好。”
我笑了笑,泪水却夺眶而出,原来父母当年离开时是这样的感觉,这样钻心的痛要比身体上的折磨更让人崩溃,我的手紧紧捏着那枚贝壳,用力握紧又轻轻抚摸,心中无比酸涩,我努力想要挤出个笑容,影子、父母,还有任何我素未谋面的亲人,你们最近都还没看到过我笑吧,现在我笑给你看,你们能不能不离开呢?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影子不再和我长着一样的面容,而是变幻成万物的模样,在我身旁,和我一同走下去。
又是一场盛大的日出,迎着这抹光亮,我收拾好心情,带着这场梦,向着密林外的世界,前进。
4
时光荏苒,已经过了多少年早已无人知晓,那片森林也被夷为平地,在拆掉木屋的时候,工人们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枚贝壳和一个日记本,贝壳几经风沙的侵袭,依旧绚丽多彩,残缺的日记本上写了很多很多,依稀只有这些字可以被还原辨认出来:
“所谓亲人之间的缘分,大概就是即便化作人间的一阵风,也在你生病时倍感焦急,即便成为世间的一场雨,也愿为你祈得一片甘霖,即便变成一只小鸟,也为你的康复感到高兴,即便融化在日出日落里,也会照亮你前行的路。那一年,焦急的风声,及时的雨,欢快的鸟鸣,承载着希望的日出,是不是都是你存在的形式呢?谢谢你,现在我都知道了。”
“我最终没能找到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过得好吗,有没有再回过那片村落。在这之后的很多很多天,我看过更高大的树木,遇到更瑰丽更险峻的森林,也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大海,我留了一样珍贵的东西给那个梦,但是我还丢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我有幸遇到,却无法挽留的东西。”
“可那不是梦,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迹可循,我想,影子也如同一席流动的盛宴,只要我有幸遇到过,她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也会在一阵风里,一场雨里,在每一次绚烂的日出里。”
“我怀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