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黄土地,黄土高原上,生在九月。
妈妈回忆,当时生我时难产,本镇医院不敢收,隔壁镇同样,只好转县人民医院。在当时那个年代,交通不是很便利的条件下只能依托木制架子车,全靠人力,家距县城人民医院大概二十多公里,正常徒步大概需要六小时左右,为了尽快只好几人轮换架子车跑步前行,还好我顺利出生。
后来,我仅存的记忆中见到父母已经是家中发生变故的时候,从小跟爷爷、奶奶、大伯一起生活,大伯是一名豆腐匠,爷爷则是放羊,奶奶因病只好看家。
从小长大的是一所四合院,前院和后院,我总是喜欢后院,在后院捣鼓自己的一些秘密基地,前院有鸡舍,仅有的两只老母鸡让我可以整天守护着,只要它下蛋那就是我的零食,刚落地的鸡蛋还是热乎的,从顶部敲出一个小口,小嘴一吸便进入腹中,这样的生鸡蛋零食大概一直持续到七八岁左右。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生鲜羊奶,每天上学前爷爷都会提前在羊圈挤好羊奶等着我。
大伯每天傍晚开始做豆腐,我则帮他烧火,最爱的还是那热气腾腾的鲜豆腐、豆花、豆腐脑。大伯个子很高,很瘦,对我这个留守儿童特别的爱护,大伯离婚后就一直和爷爷奶奶我生活在一起,小时候的弹弓、每年元宵节的灯笼、弓箭等等,都是大伯亲手制作,这是独一无二的。
奶奶总是不善言辞,傍晚总坐在门口看日落,等待着放羊归来的爷爷,爷爷很迁就奶奶,爷爷的一天总是忙碌的,村中有红白喜事,爷爷总会去管事安排具体事宜,大家都叫他“总管”这个称呼在当地是一个德高望重,众人认可的才能担当的一个角色。当然我也总要闹着跟在爷爷后面,主要有肉吃。
在一个深秋,姑姑家表哥考上了兰州大学,举办升学宴,伯父带着我参加,当时我正在和小伙伴在村中玩耍,伯父找到我,本着孩子心性还想跟小伙伴贪玩,奈何拗不过伯父的执意拉扯。骑着摩托车穿越在大西北的深秋中,宴席上有很多没见过、没吃过、没想吃的,因为不会吃的缘故,所以没想吃的。迎来面前的是一盘虾,伯父耐心的教我如何拨开,该吃什么地方,这是人生第一次吃虾。过程中表哥敬酒,伯父说:我带着孩子,不能喝酒,以茶代酒代表祝贺,就这样过去。升学宴过后,继续原路返回,临走表哥等人叮嘱“路上满些,注意安全”奈何不尽人意。
途中突然摔倒,我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起一般,从摩托车上被托下来,我站在原地看着伯父被摩托车拖着滑行了很远很远,当时路边有正在拉电缆的电力公司的工作人员,我跑到工作人员面前告诉他们家中唯一一部座机电话号码,电话拨通以后奶奶接的,爷爷刚把羊群从羊圈中赶出来到门口,奶奶喊爷爷,爷爷接过电话,赶赴现场,同时电力工作人员拨打了急救电话,我看着满地的血和躺在血泊中的伯父发呆,这时一个路人说认识我,提出先带我回去,我坐上了他的摩托车,刚起步看到远处一位骑着二八大缸自行车的老人驶来,没错,正是爷爷。
回到家中奶奶已经很不安,二哥跑过来,问候了我,安抚好了奶奶的情绪,让我看住奶奶,过了两天爸爸从外地赶回来,同样也是用摩托车带着我赶往县人民医院看望伯父,行驶途中爸爸问我:出事地点在哪里呢!我指了指,爸爸说:在这里是吧!我说:是的。
我们继续行驶,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医院,迈进医院大门,进入住院区,到达病房门口,我站在病房门口,迎面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伯父,我不敢进去,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爷爷抓着我的手拉进病房把我抱进怀里,问我:哭啥!我没作声,爷爷拿起水果塞进我的手中,我一直看着病床上的伯父,爷爷则告诉我他晚上就看外面医院的灯火等等,过后和爸爸回到家中我继续上学,后来听说爷爷当时在急救室门口晕倒好几次,过了不久伯父出院回到家中,家里已经花光积蓄,并且借出了很多外债实在没能力在治疗下去,爷爷做出决定回家治疗,当时不太明白回家治疗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明白了。
伯父回到家中治疗我每天探望只能是门口的角落,直到一天早晨老师叫我,说:家中有事,你回去一下。背上书包回家,途中碰见一位老人在谈论任家大儿子怎么样,我开始跑起来,回到家中看见满院子人,伯父逝世了,童年最爱最亲近的人离开了我。
后来,往事历历在目的出现在隔三岔五的梦里,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爷爷总在说:要是有钱,你伯父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