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城里看风景【散文随笔】

莲花城里看风景【散文随笔】

李三祥

                                   一 、 到莲花城去

在庚子夏日雨天的这样一个时刻，早上起来，冒着头顶里依然飘落的雨迹，手拿一把伞，把自身投入到去莲花城的旅途，作一次雨中行游，在寻寻觅觅的目光里，践行一次去莲花镇的文化信约。

莲花城，在自己的印象中，这是一个被历史的风尘，蒙上了一层厚重人文底色的秘境之隅，一个被传奇故事和古道西风印证和暗示着文明胎记的地方。在自己与莲花镇相关的记忆中，确切地讲，当自己的足迹，实实在在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的时候，这已经是生命中的第六次缘面了。此前的经历，由于天平铁路尚未开通，在大约11年的光景里，沿着公路穿行，有5次路过莲花。其中的两次行迹，是乘坐天水开往平凉的客车，去泾川县城里办事，期间顺便游览了位于县城的回中山和王母宫，其余三次，即是去了五营乡和陇城镇，分别参观了大地湾遗址，还有在陇城举行的女娲公祭大典。过去多次的擦肩而过，走过路过里瞥然映现的印象，已然皆成往事。沉埋于在心底的，只剩得一星半点的记忆碎片，可资回味者，是因为曾经的匆匆而过，引发出不得实地验证的遗憾，今日重来，便有了品题此地的人文与地望之想。

一提到莲花城，头脑里就突然冒出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古风诗《西上莲花山》。“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月，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意向滋生，其中原委，便是李白的身世，“李白，字太白，祖籍陇西成纪。”还有就是莲花城作为地域名称，其中的莲花意向所指。莲花镇地处秦安县东北44.5公里处，以人文始祖伏羲诞生地而名扬海内外。镇北的青龙山，是由陇山发端，自由东向西延伸而来的一支余脉，在这条山脉的两侧，形成两条狭长的河谷地带，北边是庄浪境内的水洛河，南边为流经秦安境内的清水河。清水河古称略阳水，源头从陇山发脉，出张家川县境内的张棉驿南侧，向西南穿行直抵陇城，在川道西流，经大地湾所在的五营镇偏向西北，在青龙山西端扯弓塬脚下，出莲花城河谷，与水洛河交汇出锦带峡，在莲花镇与静宁县交界处入葫芦河。清水河流经的河谷地带为略阳川，略阳即古略阳道，就是现在的陇城镇。莲花镇地处清水河、水洛河和葫芦河交汇地域，地理位置特殊，自古为庄浪、静宁、秦安三县交界处的关陇古道，有五路总口之要，也是成纪古城的发端与文化流变地域。而据史料记载，天水古称成纪，古成纪所在区域，正是成纪古城所在的静宁与秦安交接地带。在踏上莲花城的那一刻，把成纪与莲花城，李白祖籍在陇西成纪，诸多的历史文化元素品味，足以让人产生种种与李白相关的遐想，此中意旨，也就不足为怪且当必然了。虽然，这里所指的秦安县莲花城，与李白《西上莲花山》诗里描述的西岳华山西峰莲花山，在一字之差的表述里，其意所在，是有风马牛不相及之遥的。

 出秦安县城东向，沿着一条顺坡而上的盘山公路前行，经刘坪镇，一路所见，是人烟繁华的乡村景象。时不时可见的村落，在微雨清凉的空濛气息里，流溢出一派静谧而又清新流丽的富庶与繁华。看路边新建的民居，有过去人家传统的半面厅四合院的布局，也有乡村镇子里的有钱人家，沿着路边和街道，在两侧建起的两三层构架小楼房，沿着道路走向列阵延伸，或随村形地势起落，一色的水泥砖墙，配上各种色调的彩砖装饰，透露出一种洋溢着时代气息，家底富足的殷实气派。在院落四围或墙角屋后，栽植着常见的花卉树木作为绿化点缀，看一路的绿化植道树，在夏日落雨的天气里，静静地伫立在公路两旁，绿绿的，湿湿的，一色的生机盎然。看当地的田间地头，眼入眼帘的，到处都是成片成带的农家果园，已经挂果的枝头，每一个果体，都用清一色的牛皮纸袋包裹着，足见这里作为农业大县，果农们在传承着传统农业靠天吃饭的同时，已经把现代农业的新技术，推广普及到苹果与桃子等园艺作物的生产上，通过人为的操持和影响，以降低自然灾害，来保证果品的稳产保产。

秦安境内多山，从县城到莲花的这条缠梁，一路沿着山形地势曲折迂回的山路。透过车窗，时不时可见突然展现在眼底的远山谷底，让人想起了山大沟深，道阻且长这样的字眼。行走在路上，看不一样的风景，让人在目不暇接的变换场景里，似乎觉得，有一种古老与现代杂糅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在所见所历的瞬间，心情也随着起伏徜徉，好似游走在曾经的古道与历史长廊里，与史前的大地湾古人同行。在飘飘洒洒的雨迹里，让思绪掺杂了如雾如烟的时空幻象，透穿行行且行行的悠然意远。在柳树婆娑的树影间穿行，那掠过眼前的一道道绿意，让人顿然有感，情如远古先民的背影，似乎在摇曳中，涌动着伏羲女娲时代的遗绪和影响，从八千年前的大地湾走来，出了莲花城，一路跋涉，一路吟唱，在艰辛中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坚忍不拔的勇敢与智慧，呵护着华夏文明的根脉，以贯穿古今的韧劲和执着，张扬着古老民族灼灼其华的不朽精神。

                            二、行游莲花城

 悠悠清水河，略阳川里月。随风而去的历史，一晃即逝八千年。莲花镇里的莲花城，这是一个经历了岁月风雨的洗礼，烙印上了沧桑历史胎记，人文底蕴厚重而富有传奇和故事的地方。追随着古人述记里的文字行迹，以尘封在人头陶瓶里的人文密码，揭秘文始祖伏羲的出生地和其母亲华胥氏的神话与传奇，在这里，便有了寻根问祖的种种印证。

 莲花城自古为陇上重镇，坐落在南北两山之间的南岸谷底，其势居西南而背靠南山，为略阳川下游的一处开阔地带。清水河（略阳水）沿着北山青龙山下穿流而过，登高俯远，看这里四围山形环绕，状似莲花，有山水相依，这里自然就有了山丰水美的环境，正好适宜人类繁衍生息。据史书记载，太昊伏羲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天水古称成纪，伏羲有一画开天之功，有继天立极之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居功至伟者曰成曰圣。伏羲始创先天八卦，结绳理事，纪者，理也。其仰观天象，俯察万物，参照日月星辰的变化，始启一年有十二个月之悟，十二为成数，为一纪，故而“系之年月，名之曰纪”，伏羲生成纪。天水有成纪县，伏羲生于成纪，当是有其依据的。

 秦安莲花城流经的清水河，古称略阳川水。略阳川一带，其上源有陇城女娲祠，在中游五营镇邵店村，有大地湾八千年遗址。莲花古称芙蕖，清水河在这里穿流而过，这里自古为交通要道，为兵家必争之地。莲花城里有三台堡，其遗址所在，沿着自然形成的三级台地逐势而上，为宋代筑城为堡的战略要地，地处莲花峰，镇名莲花镇，大约也是从南宋名将吴玠、吴璘抗金那个年代开始的。随着时代的变迁，这里作为军事要塞的防守功能已荡然无存，与时俱进随俗而化的结果，这里已逐渐演变成为当地一处民间宗教文化活动场所。从现存的一处田家寺遗址保护立碑铭文来看，这里在过去，就是一处信仰佛教的观音寺院。有据可考的建寺年代，为隋朝开皇八年（公元588年）。从这次行游的情况来看，三台堡内现存的建筑，从堡内最高位置所在的祖师殿和配殿建筑来看，均为道教活动区域。出了古堡后面的门洞，有新近择地而建的佛教寺院，估计当为原田家寺搬迁后的新建筑。在古堡内最高台阶地带的大门内侧，顶门立柱的是两根石柱，从磨损和风化的程度判断，应该是书籍里提到的，当地早年出土且与田家寺遗址相关的珍贵古迹文物八卦柱。

当我们乘坐的客运大巴，全程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行程，眼看莲花城已然呈现在南山脚下的谷底，在沿着通向莲花镇的公路下山的途中，按照刘红岩教授的活动思路，司机师傅把车停靠在一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路面，大家一起都下了车，冒着头顶一直下个不停的雨点，撑开自带的雨伞，在雨中俯瞰莲花镇，遥看对面的青龙山和山头古堡所在的雷神庙位置，饱览尽收眼底的山河大势，在刘红岩老师的解说里，指点当地河山，尽显乐山乐水情怀。车行下山，在靠近谷底的一处地带停了下来，大家再次下了车。看眼前的路边，一字排列的十多辆私家车，在当地会长的带领下，早早地就等在那里迎接。他们是按照这次活动的看点安排，专门前来接应我们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因为要带大家上青龙山，实地查看位于扯弓塬三角地带传说中的大人脚印，考虑到下雨天，上山的路况不便大客车行走，需要换乘小型的私家车前往。趁着大家下车换乘的时间，刘红岩老师指着眼前老营山董家崖坡面上的一处洞口，向大家介绍说，此前修建公路的时候，施工单位的人已经在洞口附近的地面开挖掘土，结果发现这里的土层结构，与已经挖掘出土的大地湾遗址的水泥地面情况类似，平整有白灰痕迹，估计是一处房屋建筑的地面遗迹。后经建议予以保护，没有继续开挖，在这里曾经出土了一只陶罐，属仰韶文化时期的遗物。

秦安县境内的古略阳川，早在春秋时期，就被开辟为关陇要道。由关中越陇山通往陇右的军事要道，有北道（沿泾水西上，过萧关越六盘山进入陇右，史称鸡头道<崆峒山>。另有两条岔道，一条是从泾川至华亭过庄浪水洛城入陇右的番须道，另一条是从宁夏固原西行越六盘山，沿马莲川至西吉的瓦亭<将台堡>入陇右的瓦亭道）、中道（即由陇县过华亭越陇山经张棉驿、龙山镇至陇城进入陇右）、南道（即由大震关越陇山到长宁驿、马鹿至弓门，经清水、临渭<社棠>、上邽入陇右的陇坻道）三条古道。中道又称中大道，既是古丝绸之路，又是秦汉以来由关中通往陇右的军事要道。

1949年8月初，彭德怀司令员率领的第一野战军越陇山，过陇坻，驻扎在莲花镇，走的就是经陇城直抵莲花的中大道。这次去莲花镇，同行的40多人，经过换乘，分头坐上由东道主组织的自驾车，参观了位于清水河岸附近的仁义村村委会。

在这里，听取和察看了彭德怀司令员驻军莲花城期间的珍贵史料图片，重温了一段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红色记忆。知道了这个在今天被称为“红色仁义”的仁义村，原来叫吊庄里。解放战争时期，第一野战军彭德怀司令员和许光达、王世泰率领的二兵团（中路军），由陕西陇县翻越大陇山，经庄浪、张家川、龙山镇抵陇城镇，于1949年8月3日进驻秦安县莲花镇。流经这里的清水河，在吊庄里折向北流，阻遏东西通道。部队到达这里的时候，赶上雨季，道路泥泞，河大水深，车辆辎重难以通过。当时在远处躲避马家军部队的地方百姓，得知解放军到来，一拥而上，推着抬着辎重车辆过了河。彭德怀司令员和官兵得知眼前的村庄叫“吊庄”，便问，你们姓吊吗，大家说我们村以张、胡、姚、田姓为主，没有姓吊的，因为住户都是依山傍水居住，村子很长，从先人手里就叫吊庄里。彭总听后哈哈大笑，说你们村民主动帮助人民军队，都很仁义，我就记住你们是仁义村。从此，吊庄里为仁义村的佳话，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中华人民国内共和国成立后，吊庄里正式改称仁义村，并沿用至今。为了纪念这段光荣的历史，莲花镇于2013年12月在莲花村下城门“彭德怀指挥部原址”设立了红色教育基地彭德怀纪念馆，还在沙坡口三路交汇处，树立纪念雕塑，以示缅怀。

莲花城北的青龙山，当地人称北山。传说在天地初分时，这里是水洛河与清水河汇集而成的一片大泽。生活在这块神奇土地上的先民们，凭借山泽之利，或种谷物，或事渔猎，大泽西部多电闪雷鸣，被称为雷泽。雷泽沼泥间生长着一种美丽的植物，叶大如盘，开华如月，人们见了喜欢，称其为华胥，并且把它作为自己部落的名称即华胥族，首领称华胥氏。在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华胥氏来到泽边，对着明亮如镜的水面梳理头发。忽然天色骤变，大雨滂沱，夹杂着雷鸣电闪，华胥氏抬头看时，只见一位巨人搭弓射箭站立在大泽西边的高山之上，目光灼灼正看着她。正当她惊异的时候，巨人一跃而起不见了踪迹。等她渡过雷泽，登上高山，去看刚才巨人站立过的地方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她感到震惊了，山顶上留下了两个巨大的脚印。很快，人们都知道华胥氏怀孕了，而巨人扯弓搭箭的故事也不胫而走，大家都认为这位巨人就是天上的雷神。华胥氏这次怀孕足足有十二个月，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伏羲。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华胥氏和伏羲氏，就把这个地方叫成纪，把雷神扯弓搭箭的山头叫扯弓塬，在青龙山顶立雷祖庙祭祀伏羲的父亲雷神。华胥渡雷泽履大人迹而生伏羲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并载入史册。在位于莲花城北山顶青龙山的扯弓塬附近，沿着道路两侧，人们还可以看到有两处形似大脚印的地方，而在东边不远处的三角高地，有一古堡，雷神庙就建在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