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乡情[散文]

清明时节忆乡情【散文】

李三祥

故乡的春天，被一场发生在清明前刮的风雨惊醒了。

这样的情境，伴随着几天前的暖阳，还有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雪，就显得有了几许蓬勃的气息。眼前潮湿的地面上，最早返青的是油菜花。在经过了漫长冬季的蛰伏之后，随着天气的回暖和地气的回升，便在早春二月的光景里，冲破地表土层，从覆盖在根茎外围的枯叶间探出头来，迸发出新生的绿意，让生命的根叶，铺展开来，擎耸起来，呈现出一派清浅的绿色。

乡村的春天是任性的，不打招呼，没有寒暄，在你不经意的日子里，那些散布在人家院落周边的菜园子里，一片韭芽，几行葱苗，还有一丛一丛的野草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生植物，就显得有些娇嫩与温馨，鲜活地醉人眼目了。

田野间整块播种的麦田，在乍暖还寒的地气里，被一场适时而降的春雨浇透了，激活了。谷神的天然伟力，释放出生生不息的孕育之功。一株株的麦苗，在根须被滋润的瞬间，翻了个身，探出头来，在桃花开放的季节，一派青青的生命枝叶，就茁然清新地生动起来了。

每当这样的时候，记忆的思绪，就在故事的撩动下过去，踏上返程的时光通道，穿越在故乡的田园山水间。一声鸟鸣，唤醒的是季节的轮回。一树新芽，那是柳笛声声的童年烂漫。潺潺水流，那是河滩里游鱼穿行的天然之韵。

阳山坡地的桃花开了，不远处的水沟地带，那些卓然倾立的一株又一株的柳树也长出新芽了。正是桃红灼灼，柳梢生芽的早春光景。待到漫山遍野的桃花都盛开了，突然一场发生在夜间的春雨，打落了原本繁密的花朵，只剩下枝头间稀稀落落的残败花片，吐露出花骨朵与叶芽相依相偎的凋零景象，落花遍地间，留下半开半落的花影，生机依然。人家院落的桃杏花也次第开放了，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春耕播种的生活，在庄户人家紧锣密鼓的忙活里，已然是一派农耕时代的田间劳动前奏。

春天，是悠悠岁月里抹不去的色彩。桃红柳绿，是孕育在树上的生命底色。一眼千年，洞穿的是农业文明的古老犁痕，更是儿时成长中烙印在心底的乡土情结。回望老家，生活里刻骨铭心的还有生鲜野菜的味道，这种难忘滋味，总是让人回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和身影。

每当到了新鲜的时令野菜上市的这个时节，看到市场上有售卖的时鲜野菜，眼前的景象，就被时间的车轮，从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城市空间，带回到过去经历的乡村老家。这些同样来自乡村的大爷大娘们，他们把自己的纯朴和善良写在脸上，也把自己的勤劳和补贴家用的希望寄托在那双粗糙不平手上。他们的背影，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当他们把自己从乡村的田间地头采摘和挑挖的野菜，装在笼筐里，或是包袋里，一大早就起身赶路，肩扛手提，来到市场，找一席空旷之地，凑合着作为一个临时摊位。看他们依照先来后到的处事规则，自觉地一字儿摆放在人行道的路边，开始叫卖。有的人为了能够顺利到场并觅寻到一个摆放摊点，顺便带着一片干馍和自备的饮用水，其中的辛苦滋味和不容易，可见一斑。

餐盘里有了寻觅和摘挖的野菜，摆放在现代人的饭桌上，甚至是举办宴会的场面上，已然是一种奢侈和难得的口福之享。作为一种时尚，这些天然本色的山珍野味，甚至成了人们念念不忘的绿色食材。时下，正是当地野生的苜蓿、野小蒜、荠荠菜、蒲公英、斜蒿、茵陈、五叶菜和香椿等时令鲜味上市的应时节点，这些野味，在过去物质匮乏的特殊时期，曾经是一种可以救民的口粮，但对于生活在当下的现代人来说，已然是一种改善口味的稀罕的美食。

这几天路过花鸟市场，每天都可见到野菜上市和交易的热闹景象。自然，这样的场景，也触动了自己隐迹在心底的记忆。

曾几何时，母亲在柴火土灶前做饭的身影，还有那捞在碗里的荠荠菜包的素扁食，用野小蒜炝过的浆水宽面，把斜蒿或五叶菜投放在滚开的水锅里焯熟了，再用笊儿捞出来控干凉拌了，摊煎饼卷着吃的场景，那些与饮食生活相关的种种美好记忆，是那样的遥远，又是如此的亲切难忘。

早上出门郊游徒步，发现贾家寺村南沟河路边的草地上，几簇盛开的蒲公英已经绽放了。花开花落间，一年又一年。每当看到眼前盛开的蒲公英，我就想起了父亲。与蒲公英相关的故事，那是一个让我后来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因缘。

学生时代，意气风发。考前夕，有了步迹文学作家的幼稚之想。那是1988年的后半年，报名参加了一个由省上组织的由专职作家指导的写作函授辅导班，报名费是18元。当时的经济条件，对于一个农家子弟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记得当我向父亲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和用途，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报名费递给了我。印象中，我的第一次作业是写蒲公英的一首现代诗，通过邮局，以书信投递的方式联系。后来收到老师的回复信件，评语大意，以为关于蒲公英素材的诗作，写的人多，从我的作品内容来看，没有写出新意，显得陈旧老套，希继续努力。

数十年之后，当我重新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甚至出版了自己的散文作品专集，回想当初的光景，不由地对父亲当时的做法，有了一种难以表达的感念与敬佩之情。父母之于子女的厚爱，在身为农民的严父的识见里，让人感动难忘。

每当自己看到蒲公英开花了，就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曾经发生的这一往事。金灿灿的不只是花朵的颜色，那分明是代表了一位父亲当年望子成龙的金子般的心地呀！

再过几天，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此刻，想起了父母亲在世时的历历往事。

今年的清明，是父亲离开我们的第四个年头，也是母亲去世三年过后的第二个月。心里有了这样的情怀，就更加让人思绪难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