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弯八拐的堤,绵延几十里,围成了一个极不规则的图案--湖。满湖的莲籽摘也摘不完,老后都落入湖里,故名“莲籽湖”。
我家就住在湖边上。推开门,就能看到湖中的美景。我天天看,看了十几年,仍觉得没看够。湖就像一个会梳妆打扮的女子,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妆容,往往这种还没看够,就又换上了另一种,且一年四季不断地更换着新衣:嫩绿的清新风格的小西服,绿底印花的连衣裙,露腿包臀的短旗袍,钉着袢子扣的小幺袄……或纯朴天真,或温婉娇羞,或高贵典雅,或成熟稳重。
莲籽湖一年四季都很美,但我觉得夏秋两季是最美的,成熟,丰盈,有内涵,韵味十足。没有了少女的单薄与青涩,没有老妇的臃肿与倦怠。
夏季的湖,一片生机勃勃的绿,绿得辽阔、高远,直铺到天边。
风拂过湖面,卷起层层绿波。时而舒缓、轻柔,像无数根手指在湖面这把宽大的琴键上弹奏着,弹奏着一曲欢快的乐章;时而狂野奔放,翻滚着,腾跃着,那是心灵与心灵的碰撞,那是千万个精灵汇成的呐喊。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它不是写的我们的莲籽湖,但用在描述莲籽湖那无边无际的荷叶荷花上,却是那样的贴切。
亭亭如盖的荷叶,就像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或昂着头,笔挺笔挺地站着,如钟如松;或躺在湖面这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慵懒,似睡非睡;或蜷缩着身子,死死地护着自己的私密处。
娇艳欲滴的荷花从圆盘似的荷叶间探出头来,就像一个个娇羞的少女,有的明明花瓣儿都展开了,却仍留一片两片半遮着,“犹如琵琶半遮面”;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总也不肯扯下她那神秘的面纱;有的还是花骨朵儿,那丰腴的臀似乎要将紧包着她的“A"字裙胀裂。
挺拔健硕的莲蓬,嫩黄嫩黄的,正在蜕去一身的稚气;碧绿碧绿的,像穿着迷彩服英姿飒爽的士兵;焦黄焦黄的,酷似沙场上正瞪着眼点兵点将的大将军。
高草挨挨挤挤的,那长长的玉带似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着,摇曳着,向我们展示着她那曼妙灵活的舞姿。芦苇密密层层的,拉着手,挽着臂,甩着一头长发,正狂舞欢歌呢!
岸边柳树上两只黄鹂唱着婉转动听的歌,湖中飞起一行白鹭,为她俩伴起了舞。牛低着头,享受着青草的美味。调皮的放牛郎们则在草地上奔跑追逐,嬉戏玩耍,那欢笑声惊飞了湖中的鸟儿。野鸡在空中不断地变换着舞姿,从各个角度展示着她那身漂亮的花外衣。天鹅扑腾着她那洁白的翅膀,跳起了她最擅长的芭蕾。晚霞映红了天空,让我们真切地欣赏到了“落日与孤鹜齐飞”的景象,弥补了荷叶荷花、高草、芦苇遮天蔽日,看不到“蓝天共秋水一色”的缺憾。
“近水楼台先得月”,湖中的美味自然我们湖边人先尝。
夏天才迈开脚步来到湖边,高草就已经长得茂盛起来。扯起一根,就看到它利剑似的根,像竹一样,空心,一节一节的,洗净,捏破,切段,加点蒜苗清炒,那是绝好的美味。
菱角、莲蓬相继长出来,生吃,凉拌,清炒,随你,哪一种方式,都甘甜,清香,爽口。
莲籽湖是一个聚宝盆。不必说那长长的藕带,也不必说那嫩黄的茭白;不必说胖娃娃似的莲藕,也不必说那嫩嫩的笋芽,单说说城里难得一见的鸡头苞,就让你垂涎三尺。剥去带刺的皮,撒点盐腌制十分钟左右,切点生姜蒜子,加点青红辣椒爆炒,起锅时再淋点锅边醋,咬在嘴里脆生生的,甜中带点酸,酸中透点辣,保你胃口大开,连吃三碗米饭。鸡头苞的果实,生吃,或丢进柴火灶烧了吃都可,粉糯,香甜,装在衣兜里,时不时丢一颗到嘴里,。那绝对是一种享受。
满湖的野鸟:野鸡、野鸭、灰雁、白鹭,还有好多我们叫不上名儿的,在湖里安了家,落了户。撑个小船来到湖的深处,有你捡不完的鸟蛋,逮不完的野鸟。
鱼多得像满天的星星,鲫鱼、鲤鱼、黑鱼、鲶鱼,泥鳅、鳝鱼,还有乌龟和甲鱼。想打牙祭了,叫上几个伴,就那么徒手摸一摸,就是几斤。若是带上专业的捕鱼工具,那可就得拿担挑了。把鱼或红烧,或油炸,或烧烤,或蒸煮,味道都相当不错。
这些美味还不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向往的,我们觉得最惬意,最刺激,最有趣的还是亲自下湖摸鱼踩藕,抓鱼逮鸟,与湖水相依相偎,感受劳动的快乐,品尝收获的喜悦。每每大人们经不住我们缠、磨,带着我们下湖,那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下湖,是我们伙伴们互相炫耀的最大资本。
莲籽湖是鲁迅笔下的百草园,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我们赏不够她呈现给我们的美景,尝不完她捧给我们的美食,享不尽她带给我们的乐趣。
家乡的莲籽湖,美在我心底,甜在我心尖。家乡的莲籽湖,流淌在我心中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