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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宪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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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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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的雄关

作者:郭宪伟

万里长城从山海关一路跋山越岭,逶迤西行,万里之后,在河西走廊西端突然戛然而止,一座雄关巍然突兀于苍原之上,这就是有“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

这一天,我们在敦煌游历后,驱车前往嘉峪关和张掖。

敦煌到嘉峪关市400多公里,其间经过瓜州(原安西)和玉门市,尽管一路仍然是让人绝望的戈壁滩,然路况极好,5个小时就到了这个长城西端的城市。

嘉峪关的历史上并无郡县设置,自明代以来这里仅仅就是一个军队驻防的关隘,在20世纪50年代时,此地突然发现了铁矿,又正值大炼钢铁之际,“酒泉钢铁公司”便应运而生(酒泉市离此50公里,嘉峪关是其属地),随着建设规模的扩展,一座新兴的钢铁城市迅速出现在戈壁滩上,这就是嘉峪关市。在一个年降雨量只有几十毫米,年蒸发量却有两千毫米,干旱得石头都快冒火的地方建成的城市,却是郁郁葱葱,鲜花盛开,美丽得让人惊赞。

我历来很敬畏古人的力量和智慧,比如修筑长城,开凿大运河,挖掘坎儿井,疏导都江堰等,这些事就是放在现在,也是极浩大的工程,但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城墙一修就是万里之长。我曾登过八达岭和慕田峪长城,那都是建在极险极陡的悬崖峭壁上的,人爬上去都是极难之事,更不要说垒石筑基搬砖砌墙等诸多难事了,难怪历代修筑长城都是倾国之力。

两千多年来,不管孟姜女们如何哭泣,长城终是没有倒下,存留至今,让中国人一提起它便豪情满怀,一如我今天看到嘉峪关一样热血沸腾。

历史上,最早的长城出现在战国时代。《管子·轻重篇》中有“长城之阳鲁也,长城之阴齐也”。说明当时鲁齐二国修筑长城是为了相互防御。不过,那时国小,长城也修得不长,多则数百里,少则百十里。真正的万里长城是秦始皇时代的产物。《史记· 蒙恬列传》上说:“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之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险制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临洮在今甘肃兰州之南,这说明扫清六合,吞并八荒的秦始皇虽然建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万里长城,但他也并没有能力把长城修到更远的河西走廊。完成这个浩大工程的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他不仅把长城修到河西走廊尽头古阳关一带,还在嘉峪关设置了一座类似国门的城楼。当时敦煌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已经衰落了,尽管有佛教圣地莫高窟的存在,但要保护它大明王朝也鞭长莫及了。于是,嘉峪关便成了明代西部的前沿哨所。当时明代与西域各国既有战事亦有贸易,过往客商需经过严格验证检查方可放行,即使是各国使节来朝,也要先歇息关外,然后呈报名单、行李、物品,逐一检验,等到五更鸡鸣时,方才验证入关,这种方法,史称“鸡鸣度关”。史载,明万历33年(1065),葡萄牙著名旅行家鄂本笃经西域到达嘉峪关,为等批文入关,足足在关外等了25天,可见当时防守是相当严密的。

入关难,出关更难。出了嘉峪关,就意味着远离中原,远离故土和亲朋,进入到绝远的西域了。也许是“一夜征人尽望乡”的乡愁,也许是“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的险恶,王维老先生总是要“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猝然见到雄关,我不得不调理呼吸来领略这千古气势。

嘉峪关城楼建在市区西北5公里处最狭窄的山谷中。不得不说,地势选择极好。这里是河西走廊的咽喉之地,扼丝绸之路要冲,关楼修在这里,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嘉峪关由内城、外城、城壕组成三层叠防之势。远远望去,三座雄伟的关楼相互对峙在内城的中轴线上,俨然恢弘,大气磅礴,屹立在戈壁滩上有一种势可摄魄的震撼。外城内建有文昌阁、关帝庙、戏台。用兵之地,关老爷的牌位是万不可少的。文昌阁是祀奉孔夫子的,设在关里就颇有些文武兼备的意味了。戏台是用来演出的。看起来,当时士卒们的文娱生活也并不缺乏,时不时有“文艺团体”在这戏台上“咿咿呀呀”地表演节目,以此丰富将士们的精神生活,可见驻军首脑并非“一手硬,一手软”的赳赳武夫,对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也并未遗忘。

从外城进入内城,举目一看,方方正正的内城里,除了三座城楼之外,还建有将军府和士兵军营。据说当时守关将士有千人之多。人多,饮水大如天!古时很多战例都败于水源。幸而将军府西侧,有古井一口,此井与关外九眼泉地脉相通,一年四季,泉水不干。水是战争中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在这森严壁垒的雄关里,有这么一口宝贵的井,抵御任何来犯之敌也是无断水之虞的。这是天佑了!

嘉峪关外城、城壕都由黄土夯成,内城的墙则是底部码条石或砌砖,其上夯土为墙,最上面用砖砌跺。按说这种城墙倘若在中原,不说人为的毁损,就是雨水,也将其冲刷得荡然无存了。而嘉峪关的城墙保存得相当好,这得益于嘉峪关是个极少下雨的地方,筑墙之土乃古河床沉积之泥,黏性极强。据说当年筑城时就实行了责任制,每段城墙皆刻石记名,如开裂坍塌则会杀头。可见古时的责任制远比当今的“问责制”严酷。然严酷之下,却为当今留下一笔宝贵的物质文化遗产,让国人世代尊享。

我们游兴正浓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风沙陡起,电闪雷鸣,俄尔大雨倾盆,仅十分钟,戛然而止。关内工作人员兴高采烈地对我们说:“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雨,让你们撞上,福气啊。”已经是夏末秋初,才有第一场雨,看来雨水于嘉峪关胜于甘露了。

雨停后,我终是不放心,专业促使我好事地沿城墙仔细察看,果然如介绍所说,雨水仅仅是浥了城墙,丝毫未造成任何有碍于墙面的冲刷。此时,方信嘉峪关能保存完好之秘。

站在嘉峪关西城门柔远楼之上,眺望西方,南北两条长城似游龙伸向戈壁瀚海,若断若续地爬上大山,远处乌云低垂,大风掠起,黄沙漫卷,如千军万马滚滚而来。瞬时,一股古战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使人顿起“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壮志豪情。

雄关天下谁为主,骚客登楼话古今。

长城、关隘、断壁残垣与旷野、西风、荒凉绞缠一气,让人在巨大的惊悸中,触摸到历史的深厚,岁月的凝重和华夏民族的伟大,这便是我置身嘉峪关城楼最深切的感受。

    (2021年8月修改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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