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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宪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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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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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腾格里

    作者:郭宪伟

那年,我们被电视广告炸晕了,前往“塞上江南,神奇宁夏”,去“给心灵放个假”。

            一

前往宁夏,中卫市是我们要去的第一站。

我对中卫甚无印象,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城市,此前曾打算在行程中将其取掉,后来听说中卫正好处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从那里可以进入腾格里腹地。这对我是很大的诱惑,也就保留了下来。当我们取道河西走廊,经兰州北上到达中卫后,才知道自己的孤陋寡闻几乎让一个美丽得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失之交臂。

从兰州往北,过了白银市,一路上不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就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难见绿树村庄。谁知几个小时后火车转了一个大湾,一条大河突然奔腾于眼前,扑面而来的是阡陌俨然的田野和生机勃勃的绿树村庄,还没有从惊喜中反应过来,一座城市随之而现,这便是我闻所未闻的中卫市。

听当地人说,中卫原本是一座县级市,一年以前才升格为地级市,就如一个乡下姑娘,突然“农转非”了,衣裳头饰都还没来得及置办呢。但这个刚刚转换身份的“姑娘”,却有着秀丽清亮的容颜和婉约娴雅的气质,让人爱怜不已。

中卫位于宁夏中西部,腾格里沙漠南缘,香山屏风于东南,北山横亘于朔方,黄河自西向东,倚城而过,城市人口不到10万。市中心有一古钟楼,从兹向四面放射出四条大道,由此衍生出大大小小的街巷。市内建筑算不上现代,却相当整齐,规划很得体,疏朗清爽且干净得让人心旷神怡。街道两旁的榆树、枣树、柏杨遮天蔽日,葱茏繁荫,到处是绿草茵茵,鲜花丛丛,蜂蝶飞舞,鸟雀鸣啾。市民们不急不躁悠悠然然生活在这里,不仅全无被沙漠折磨的痛苦,而且还自豪地告诉我们,“天下黄河富宁夏,宁夏黄河富中卫”,一派自豪和愉悦。

毕竟是塞上江南,不可与江南水乡同日而语。中卫除了南面濒临黄河之外,其他三面皆是沙漠,出得城去,数十里后就进入被人称为死亡之海的腾格里了。死亡归死亡,不进去也就罢了,令人担忧的是腾格里还在快速向城市逼近,听说在沙尘暴袭来的季节里,十几步之内难见人影。生活在这里的人委实需要勇气、胆略和笃定。尽管腾格里是恐怖的,但中卫人却能化腐朽为神奇,不仅用种草栽树等治沙的办法,抵挡住腾格里肆无忌惮地进攻,而且还在沙漠里开辟出一个5A级风景区——沙坡头。

               二

当腾格里挟风裹沙一路狂奔到中卫时,从甘肃由南向北的黄河横在了它面前,使它不得不在岸边停住放肆的脚步,于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沙坡头便出现在中卫城南的黄河岸边了——一条宽阔的水带诗情画意在这里绕了一个柔美的大弯,留下一片绿色江渚,对岸是广袤的田野和耸立的香山,河涘是一片森林,森林旁是绵延起伏的沙山,二者之间没有丝毫过渡,让人觉得黄沙漫漫和郁郁葱葱两种色彩在这里公开叫板:谁是这里的主宰?

沙坡头有极落后又极具风情的羊皮筏子,以前在影视里见过,真正坐却是头一回。筏子是由十几个充气羊皮捆扎成方形,上面铺上木条而做成的“船”,过去是黄河上的主要交通工具。乘羊皮筏子在黄河上漂流,感觉是奇异的,在旁人的眼里也是颇为浪漫的,但坐的人并不舒服,只能僵硬地坐着,哪怕是腰酸背痛也只能忍着,因为一动弹就会失去平衡,有倾覆之险。谢天谢地,现在黄河上除了用于游人怀旧和寻求刺激外,早已废弃不用,不然,这种“船”坐久了一定会腰肌劳损或椎间盘突出的。可见,具有原生态风情的罗曼蒂克不一定就是最惬意最舒适的。

刚从羊皮筏子上登岸,一座巨大的沙山劈头盖脑飞流而下,腾格里就以这样的方式突然邂逅于我了。

腾格里是蒙古语,是天的意思, 意为沙漠如天,浩瀚无涯。它横陈于贺兰山之西,雅布赖山之东,海拔约1200米,东西宽180公里,南北长240公里,面积4.3万平方公里,就是把整个台湾省的面积放进去,都会被它的浩瀚所吞没。

从这里骑骆驼上沙山,就进入了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沙漠腹地了。骆驼是“沙漠之舟”,这种耐饥耐渴耐寒耐风沙达到极致的动物,在沙漠里可以半月之内不吃不喝,一直走下去。不仅如此,它的灵敏的嗅觉还能在沙漠中找到水源。有一峰骆驼载人浪迹沙漠,基本上就无生命之虞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并非虚夸。骆驼高大硕壮,性格温驯,它的眼里永远闪耀着对人绝对服从的光亮,就连一个羸弱的乡下女人,都可以指挥几十峰骆驼统一行动,绝对不会发生任何骚乱。坐在骆峰间,高高在上,平稳舒适。一排排骆驼整齐有序,不急不躁,稳健地在沙浪起伏的大漠中行进。在悠远的驼铃声中,沙海、蓝天、白云和金色的夕阳,叠印成一幅绝妙的画面,美得让人惊栗颤动,迷醉不已。

               三

一脚踏进腾格里腹地,如同踏入另一个世纪。

放眼望去,沙丘连绵,浩瀚无垠,一种特有的壮阔和苍凉放肆地赤裸在眼前,令人倍感惊心动魄。风卷着沙子一阵阵袭来,打在脸上有芒刺之感。虽然已近黄昏,空气却异常干燥灼热,赤脚踩在沙里,热烘烘的,有沙浴之感。听当地人说,夏季正午,沙子里的温度足以煨熟鸡蛋。虽然腾格里雄浑壮美,但走在这种地方,倘若迷失了方向,基本上就与死亡无异了。自古以来,葬身沙海的人难以数计,黄沙白骨不是一句吓人的话,那是沙漠对冒犯者的残酷诠释。

诚然,沙漠是苍凉寂寞的,是饥渴死亡的,但不走进沙漠,就永远不能领略沙漠迷人的美丽和独特的魅力。那起伏跌宕的沙丘线条 优美光洁滑腻,如女人之肤,抚之若玉,令人在惬意中浮想联翩;那连绵不断的沙海犹如母亲的怀抱,走进它,就如扑进母亲的怀里,尽可以释放生活中所有的烦恼与忧郁,丢弃人生的宠辱与辛酸;躺在软软的沙丘上,可以感受到母性的宽博与包容,慈爱与伟大;那变幻莫测的沙山又是一首流动的乐章,风之手掠过沙丘,弹奏着不同的音符,变化着不同的节奏,控制着不同的韵律,时而如小夜曲般低吟,时而又如交响乐一样磅礴,沙漠就在这乐曲中不断变幻着迷人的姿态;沙浪又是光与影的精灵,阳光用它那神奇之术,或明或暗,或淡或浓,皴染出对比强烈的色彩,让人眼花缭乱勾魂摄魄;间或发现的几只从骆驼刺中探头探脑出现的沙鼠和谨小慎微的蜥蜴,简直就是让人看到死亡之地中,洋溢着的生命活力和生存希望。真的,没有走进大漠里,一切极其丰富的想象,较之自己的亲历亲见,都是空洞乏味苍白无力的。

站在沙丘之上,面对黄沙漫漫,瀚海汤汤,人的渺小突然显现,就如沙粒晃荡于空中,就算你是一个巨人,也会被腾格里挤压成侏儒。那一瞬间,才知道天地自然才是世界真正的主宰,地球上任何沙漠戈壁、平原绿洲、高山河湖,风霜雨雪,山摇地动全在天地掌控之中,它愿意制造什么,就能制造什么。灾难也罢,福祉也罢,都是上天的降临和馈赠,人类要么接受要么抗争,而抗争委实是不明智的,那种征服自然,人定胜天的口号至今可能还是痴人说梦。顺应自然,遵循规律,因势利导,保护生态,从而获得自然的恩惠,享受自然赐予的馈赠,本应是人类最明智的选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两千多年前的老子,早就悟出了这个深邃的道理,可惜现在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天地的力量,还在一味地对自然进行无所顾忌的破坏,且至今执迷不悟。

面对浩瀚苍凉野性的腾格里沙漠,这种哀其不幸的感悟,尤为刻骨铭心。

                  四

腾格里有一个叫水稍子的绿洲,是沙漠中的营地,面积百余亩,小如一枚令人怜惜的玉坠。这里柏杨成林,遮天蔽日,荫郁清凉。几座毡房和一群翩跹起舞的蒙古族少女,让边塞风情凸显于沙漠之中。入夜,我们在这里燃起篝火,喝着马奶子酒,嚼着烤羊肉,伴着悠扬的马头琴声,唱歌跳舞,仿佛进入到一个如情似梦的仙境。

此时此刻,我感到腾格里脉搏在激烈跳动,腾格里的血液在汹涌澎湃,一个鲜活的灵光四射的腾格里深深地打卡在记忆中了。

此时,夜已深沉,从大漠深处吹过来的风,有点奇妙。

腾格里,有此邂逅,此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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