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宪伟
有一句电视广告词:世界腾冲,天下和顺。
很大气,也很诱人前去探访。
和顺在腾冲西南约4公里处,很近,几乎抬脚就到。
去和顺那天,几公里路的距离竟下了三场雨。
我们的车刚出城,一阵瓢泼大雨突如其来,仅仅两分钟,立即云消雾散,阳光灿烂。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大雨劈头盖脑砸下,路上雨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开车很危险,只好移车路边暂避一下。还没停稳,又戛然而止,阳光又灿烂了。刚要起程,又是一阵豪雨砸下,只好又等。没等回过神来,阳光再次灿烂。
我大异:“这雨下得太奇葩了!”
在腾冲做房地产投资的朋友说,腾冲没有春夏秋冬四季,只有旱季和雨季。雨季就是这样,一天下一二十场雨家常便饭。我们只好井蛙似的叹一声:“惭愧”,世上没见过的奇事委实太多。
当和顺小镇出现在眼前时,我们瞬间便惊呆了。
青山如黛绿树叠翠的背景下,被雨水洗过的镇子,清清爽爽如出浴之女般地婷立在一个缓坡上,飘逸的裙裾层层叠叠像云一样舒展开来,在蓝天下铺陈出一幅绝美的画卷。镇前一条小河玉带似的缠绕着镇子,河上古木横卧,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河前荷塘片片,荷花婷婷,濯而不妖。河畔村姑浣衣,鹅鸭戏水,使人立即想起王维老先生的“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意境。从斑驳古朴的石牌坊穿过,来到镇里,一条石板路环绕着镇子,延伸出几条古巷,在小镇里弯来倒去,分割出古色古香滇南风格的民居宅院,那些层次分明的楼阁亭台,翘角飞檐,门楣照壁,石雕栏杆,散发出悠远古老的文明气息,令人迷醉不已。
这分明就是一处世外桃源,梦中水乡,一下子让我们有荒漠中遇见甘泉样的惊喜。
不在这里做一回武陵渔人岂不惜哉?!
和顺镇的客栈很多,清爽干净,幽静古朴,且价格不贵。我们选了镇东头一处能凭窗眺望荷塘水泽的客栈下榻。
我对当地的历史文化总是很感兴趣。
和顺古名阳温墩村,因河水顺乡流过,改为河顺。后又因有“云涌吉祥,风吹和顺”的诗句,故再改为和顺。据说国务院一位前领导人2006年来到这里时,这位很少为人题字的领导欣然命笔提了四个大字:和顺和谐。可见领导和我们一样对此镇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偏爱。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妇女,端庄丰腴,落落大方,一口滇南话说得很是悦耳。还没等我问起,就滔滔不绝地介绍:“我们和顺是侨乡啊。全村没有哪一家没有人在国外。”
“都在哪些国家呢?”我问。
“多半在缅甸,还有一些在东南亚,印度、美国也有呢。”
“咋去的国外呢?”
“我们这里自古是茶马古道,北通西藏,西通缅甸、印度。过去出国很容易,马队一年去几个来回。缅甸密支那离这里只有200多公里,到印度也才600多公里。出去的时候驮着茶叶、丝绸、瓷器,回来时带着玉石、金银珠宝。好多人都发了财,自己不回来不说,还把亲戚朋友带出去。一来二去的,镇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其实我知道,在茶马古道之前,南丝绸之路就从这里通往南亚,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发现的蜀布、邛竹杖就是经腾冲运至身毒国(今印度)的。
我夸赞说:“不得了,你们这里几百年前就改革开放了,而且打的是国际工,比内地农民工强多了。”
老板娘有点显摆地说:“可不是吗,我家这栋楼,就是用我老公打工的钱,在95年修的,当时才花5000美元。”
“你老公在缅甸?干啥?”
“做点玉石生意,赚点小钱。”老板娘谦逊里却透出十足的矜持。
我很为她担忧:“那你们不成了牛郎织女,天各一方。”
她爽朗地笑了:“莫得啥,他在缅甸木姐市开了个小店。就在姐告对面那边。我们都办了边防证的,进出方便得很,赶场一样,不误事哩。”
她的直爽让我看到边陲之地普通农民生活品质的变化,想起了进镇时看到的民国元老李根源写的一首诗:
十人八九缅经商,握算持筹最擅长。
富庶更能知礼义,南洲冠冕古名乡。
侨乡和顺,名不虚传啊!
在镇上吃了一顿颇具和顺特色的晚餐后,我们便醉意朦胧地在小镇上闲逛。
也许是过于遥远,和顺游客不多。夜色中的小镇显得异常静谧,与丽江的喧扰形成鲜明对比。当红灯笼沿着山坡层层叠叠明朗起来时,这座古老的小镇如天街一样,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安宁和悠闲,即使是匆匆而来的游客,在这种氛围里也变得慵懒倦怠了。
边境小镇的和平安宁让人心动,暂且把浮躁喧嚣的都市情绪放一放,在这里睡个干净透明的好觉吧,尽管回去以后还会在物欲横流的日子里挣扎。
天下安宁,天下和顺,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