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宪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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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蓝锡琦《传世美文百篇译注》有感
作者：郭宪伟
一部由著名作家阿来先生作序，西安出版社出版的《传世美文百篇译注》（以下简称《百篇》）摆于书桌案之上，此系蓝锡琦先生几天前快递来的，言有小作一本，遗我一阅。急急竟日拜阅后，感触良多，略书数言，以述阅读快意。
锡琦先生是我老友，相识数十年，其情甚笃。此君年轻时从教喜文，小有名气之后便下海了，在商海纵横捭阖颇有所获后，又毅然上岸抖落铜气回归文学，于书海中静阅读慢写作。十年之中有《立身处世恒言》《庄子随文译注同游》《传世美文百篇》以及《蓝锡琦散文近作》等著作问世，其成就令我扼腕，自愧弗如。
我对锡琦先生有个总的赞评：读书系统，学识渊博，治学严谨、写作执着，对文学心存敬畏，是一个不甘寂寞又耐得住寂寞大器晚成之人。
锡琦君是四川省老庄学会研究员，他熟读先秦诸子之作，且对《庄子》探研极深，其研究成果常令学会一众教授学究们为之刮目。近几年他远离都市喧嚣，隐于牧马山野，黄龙溪畔，澄怀静心地读研“经史子集”，梳理古代散文，爬罗剔抉，补苴罅漏，张皇幽眇，煮字炼句，并以文学语言优美为主要标准，成就了一部《传世美文百篇译注》，填补了中国古代散文（美文）之空白。可喜可贺可赞矣。
美文是一个广泛而富有弹性的概念，主要是指那些以优美的语言表达和深刻的思想内涵为特点的文学作品。广义的美文，包含多种文学形式，如小说、散文、诗歌、诗剧等经典；狭义的则专指散文作品。当今网上有些劝世文算不上美文，顶多是心灵鸡汤，有些还是毒鸡汤。
从中国最早的散文《商书》中的“盘庚”一文算起，在几千年浩若烟海的文学作品中，像《滕王阁序》《岳阳楼记》这些字字珠玑，句句箴言，闪耀着智慧与文采光芒，真正称得上美文的还是少数。
但，我们必须读这些为数不多的美文，从中汲取养分，赓续经典，延展文学。
从美文语言的优美性、情感的丰富性和内涵的深刻性三个要素来看，《百篇》挑选出的大抵都算美文，具有古典文学之美的气韵和品位。细论起来，有几个突出特点：
一是选篇的全面性。《百篇》所选均为春秋战国到明清2600多年的传世名篇。其中，不仅有先秦两汉的散文汉赋的大家之作，如屈原、庄子、宋玉、司马迁、杨雄等人的名篇佳作，亦有体现魏晋风骨的陶渊明、左思、王羲之、曹丕、曹植和竹林七贤的名篇，更有显示唐宋文学盛世的如李白、王勃、刘禹锡、范仲淹和唐宋八大家的传世之作，还兼顾了并不十分有名的南朝梁元帝萧绎的作品，同时也不忽略在文学史上大大逊色于汉唐的明清散文，如默默无闻明·许獬、桑悦的杰作。的确做到了荟萃各代名篇佳作，集现千古文章气象，让读者在赏析中感受到中国古代散文整体风貌和散文美学风格特征。
在选择篇目上，锡琦君有自己的古文鉴赏标准，譬如六朝中后期的那些骈文，虽然文藻极其华丽，对仗十分工稳，但《百篇》中基本没选。这大概是编著者意识到这个时代的骈文已经走向艳词丽句，内容空洞的形式主义的窠臼，不值得选编的缘故。
二是分类的点面性。《百篇》所选篇目分成“人情、物色、聚会、游记、志趣、陋室、怀旧、立学、论文章”九大类别，但编著者并不平均分配，而是有点有面，有轻有重，有繁有简。“人情、物色、游记、志趣”是重头，是面，其传世美文大都集中于这四大类，显示出编著者对古代美文重点的认同感和审美倾向。这并不否定其他五类不重要，其他五类是点，次重点，但也选择了一些有代表性的美文，比如“聚会类”就有必须选的《滕王阁序》《兰亭集序》，“陋室类”绝不缺少《陋室铭》，“论文章类”也有《典论论文》和《文心雕龙》这样的代表作。这很多的点，串珠成玉，也就反映了古代美文的另一个侧面。值得一提的是写倡优的《荡妇秋思赋》《丽人赋》，很多古代散文集是不会选的，但《百篇》选了，并且在评语中这样说：“梁元帝萧绎落笔荡妇，稍嫌淫鄙，然其文辞干净畅快，真挚感人”。显示出编著者的文学情怀和审美趋向。阿来先生极赞同此评语，说此文“撇开‘荡妇’一词涉嫌淫鄙，似这等干净畅快的文字，我辈断断乎写不出来。”可见阿来先生与锡琦君有着共同的古代散文赏析情趣的。
三是译注繁简适当性。编选古文有二难，一是注释的难度性，一是翻译的准确性。这是相当考验编著者的古文功力的，亦是需要相当高的文史学识和训诂才智的。我观《百篇》，采用的白话翻译尽可能明白晓畅地还原了原作的文意，而注释则尽可能地减少，除却少数极生僻的字词作简要注释外，一般不过多作繁杂注解。这样做我想是为了适应不同层次的人阅读的需要：古文基础好的，读原文即可了然全篇，差的，读原文后再读白话，也一目了然。不像有些古代作品选，要么注解繁复，读来佶屈聱牙，磕磕碰碰，要么只有白话翻译，读了不得文章深意，享受不到古文文辞之美的魅力。《百篇》二者兼顾，更趋完美。
四是评语、附笔的点睛性。《百篇》每篇前皆有题解，对作者简明扼要地介绍身份、成就、特点，不带主观偏好；评语附笔不是每篇都有，但也有一定数量，或是对作者的评价，或是对写作手法的肯定，或是对文章要旨的概括提示，或是对文辞文风的赞美，或是自己读文的联想心得，不一而论，但皆属画龙点睛，中肯精到之笔，极有利于读者对全篇的理解，从中可以感悟到编著者的文学素养和评论品位。比如《论语·待坐篇》的附笔：“君子之道，或出门做大事，谋小职，或隐居过自己喜欢的生活，都体现出道的一个节点，谈不上谁厉害，谁平庸，好比原野上的兰芷、桂花和无名野花，各自呈现出一种芬芳。”这种评语，精确而中肯，颇有一点无为不争顺其自然的道家哲理，同样也闪烁着文采的光芒。
散文从古至今都是一种重要文体，它以写实、情真、文美为特征。要欣赏散文并写好散文，美文是范本，古代美文又是范本中的范本，《百篇》就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范本。“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想，阿来以此为题写的序，意在提示读者：学习或写作散文，这本书就是范本，依样伐柯也罢，照葫芦画瓢也罢，读书有方，开卷有益。倘若把本书细读遍了，手中就有了利斧，只要用心去斫伐，写出的散文多少都有几分色彩的。
《百篇》不是锡琦君的句号，只要他在孤寂中继续，一定会有下一个“百篇“甚至“千篇”问世的。我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