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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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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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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我母亲是城固县二里坝人,比父亲小10岁,据说她嫁过来时,老杨家是一穷二白。父亲这辈有三弟兄,父亲是老大,却是最后一个结婚成家的。父亲能迎娶到母亲,是因为他勤劳忠厚,先顾我两个叔叔成家,支撑一个大家的缘故;不然以母亲娘家的条件,父亲是断难在28岁这样大龄娶到母亲的。

在我懵懂的记忆里,母亲是赞赏我早起自己穿衣上学的。当我出门的刹那,母亲那慈爱的眼神让我心里暖暖的。10点30放学回家吃早饭,我进屋的瞬间,是母亲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的忙碌身影。在雨天,有母亲拿着油布伞在教室外操场上等我的期待神情;在雪天,是母亲早起烧炭给我提来火笼,摸摸我棉鞋是否厚实与暖和的关心;在夏夜,蚊子只是嗡嗡地叫着一转转干着急,它们丝毫也不得拢我身,那是因为有母亲手里的蒲扇,不停地摇动凉风;在秋夜,明月照耀的四方天空下,是母亲讲述岳母刺字和王祥卧冰等故事,让我知道了忠孝两全的痛楚和做人处世的道理。数不清多少个寒暑易往,悄悄滑过了我童年的记忆。母亲的“株连”之法,令我和六哥生畏,我们兄弟俩只要谁做了坏事,就得一同罚跪,甚至是挨打。大哥、二姐、三姐、四姐、五姐,他们一般没有这个待遇,因为他们都长大了,很少像我们兄弟俩捣乱惹事。那些惨痛的罚跪和抽打,让我懂得了错误的代价不是自己承担那么简单,让我从小懂得了顾全大局的担当和责任。母亲对我的偏爱,也是其他兄弟姐妹里无人可比的。我这个老幺每顿能吃上白米粥或红苕米饭,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上小学时,母亲检查我作业那是只看钩和叉;因为她不识字,她们那个年代女子是不让上学的,只有我一个舅舅读了高小毕业。母亲检验我学习是否优秀的办法,就是看我每学期是否拿回奖状和学校奖励的作业本等。她知道那是老师对我的表扬和喜爱。母亲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她那些专注神情,如蒙太奇电影一样常常浮现在我眼前;她看奖状,抚摸上面的红旗,手指颤颤虔诚的表情令我动容。每当期中、期末考试成绩单发下来,我都能得到丰盛的奖品,那就是一枚煮鸡蛋;六哥也能跟着沾光,笑眯眯地吃上一枚。我长大了才知道城固老家升仙村有个故事,后来产生了一个成语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许六哥就是这样吧!六哥说,陪我罚跪没有白跪,我冲他睒眼一笑。最令人难忘的是我上中学后,家里日子越发艰难了。放学后,兄弟姐妹们都得把园子里采回来的菠菜呀、小白菜呀,摘干净捆成小把,父亲第二天要用两个箩筐挑到上元观街上去卖;因此,冬夜里我写作业就很晚了,母亲不停地给火盆里添加木炭,父亲靠着床头抽着呛人的老烟叶,一起陪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写作业,无论多晚他们都陪。

我是1984年考上陕西省农业学校(现在的杨凌职业技术学院)的,是我们村里第二个考上中专的学生,在男孩子里是第一个。这在当时全村人眼里都是大事,都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从柑橘之乡城固的上元观古镇(那时候叫南乐)到中国科技之城杨凌镇,我的路费成了问题。因为85年父亲去世了,我们家的天就塌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肩膀上。那时,三个姐姐都已出嫁,五姐与三哥还未成家,我还要上学。母亲成了家里的主心骨,里里外外都得操心,成了农村的“女男人”,现在流行叫法是“女汉子”。家里的家务杂活是她,地里的耩耕农活是她,割稻打谷、收麦碾场依然是她;大到年后添槽头猪崽,小到赶集买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甚至是卖菜、卖米,为我凑路费、学费、生活费还是母亲。父亲在世时,家里每周可以吃荤,见到肉星子。现在,每天主食都是蒸红苕、煮洋芋,搭配浆水汤或者自留地里采摘的时令蔬菜打汤。那时候上元观镇的猪肉很便宜,卖五毛钱一斤,可是,这也成了一种眼里的奢望。每每闻到邻居家煮肉的香味飘进院子里,我们弟兄都谗的直咂嘴、挤眼睛,母亲看到这些心疼。她把家里活没日没夜地赶急干完,就抓空去周边十里的村庄“卖天工”,或是帮董家营村掏元胡、或是帮包家营村割小麦、或是帮漕河坝村挖花生,母亲是天不亮就起床,天漆麻黑了才回来,一天能挣5元、2元不等。家里终于每月能吃上一顿肉熬菜,哪怕是一大家人一次只能割上一斤最便宜的“槽头肉”,也让我们兄弟解馋的很啊!

我考上中专本来是好事,可对家里人来说却是“节外生枝”,对母亲更是雪上加霜,她就更累了。虽然陕西省农业学校,每月有31.5斤的口粮供给;可我每天从学校二道塬长跑到头道塬杨坚墓,再折回来,锻炼身体消耗太大。我的饭量自然比同班同学超标一倍,唯一的好处就是把孱弱的身体给锻炼壮实了。母亲是靠吃红薯就浆水菜汤,勒紧裤腰带,在牙缝里省下大米,然后拿到上元观街上,以0.138元每斤的价格卖掉,给我攒钱。当时能攒下20块钱,就是非常可观的一笔钱了,我一学期就能吃上饱饭,安心学习了。令我最心痛的一件事,就是1986年夏天,母亲一人涉汉江给我送木箱子去城固县火车站托运,让我藏书,装衣物的事情了;过后,我一想到就心惊肉跳。汉江,在柳林附近有许多深坑和旋涡,那时候每年夏天都有偷着去洗澡的小孩溺水淹死。我不知道当时年近60岁的老母亲是如何背着木箱涉水的,这件事直到我1989年参加工作以后母亲才告诉我。还有就是我1985年生病休学,在汉中福利医院住院,母亲是日夜守护照看我。我从来没见她老人家有一丝忧愁和烦恼的样子,直到我痊愈出院的那一天,邻床的西乡阿姨才悄悄告诉我说,每天傍晚都看见我母亲,在医院东边的墙角里抹眼泪。阿姨叮嘱我说,以后长大出息了,一定要孝敬你母亲,我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参加工作后,母亲叮咛我说:“你把单位当家,把领导当我。”这句话,我一直谨记在心并付诸行动。

1991年9月,我儿子杨阳出生。母亲放下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从城固上元观镇坐班车一路颠簸赶到略阳两河口区,耐心伺候我媳妇坐月子。我知道母亲恨我,是为我好。那是当年寒假期间,她翻看我笔记本时掉出女同桌一寸黑白照片惹的祸。母亲当时黑着脸问我,听过“黄金屋,颜如玉”这话吗!我解释说,是读好书就不愁住好房子,不愁找好媳妇。母亲说你既然啥都知道,回学校就别和这女子坐同桌了。这件事,导致我后来婚姻“叛逆”,不听母亲之命,私自找了现在的媳妇结婚,城固老家所有亲人拒绝参加我的结婚典礼,以示抗议。可如今,她得知自己添了孙子,却再也不记气,来帮我。后来,我调到略阳县城工作,一家4口人挤在16平米的二楼(顶层,没有防热层处理)一间房子里,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母亲和我们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直到后来孩子上东关小学,她一直是疼爱孙子背着接送上下学。

母亲帮我带孩子直到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怀抱的那一年去世了。母亲去世前半年,想喝土鸡炖汤。那时,我日子过的实在艰难,要供孩子上高价学,媳妇也没工作,我一个月只有87.5元工资,常常是借钱度日,寅吃卯粮。我就先跑了好几家农贸市场去问卖土鸡的,最便宜也要20多块钱一只,我真是买不起啊!我含着眼泪,只好去商场里买了几个很便宜的洋鸡腿回来,清洗干净汆水后,在蜂窝煤炉上给母亲炖鸡汤喝。我看着炉子上陶罐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的鸡腿,心里是又内疚又难过;我知道土鸡炖汤是无须汆水去腥的,炖出的汤是原汁原味异常鲜美;可是,我居然连母亲最后这点小小的心愿,也无法满足她。我这个所谓的飞出农村的“金凤凰”,简直不如一只土鸡。我是一边炖鸡汤一边流泪,洋鸡腿炖汤不用2个小时,仅仅只需30分钟鸡肉就炖耙了。当我盛上一碗鸡汤,双手端给母亲喝的时候,她老人家那张布满皱褶的脸居然舒展了许多,眼神也明亮起来了。我发现母亲,竟然是那么开心。我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才略微好受一些。

一天,母亲给孩子缝棉裤的时候,她老是偏着头,右边的脸离棉裤特别近。我说,妈,你歪着脑袋缝多难受,冬天我给孩子买一条算了。母亲说,你哪有钱啊!这时,母亲才告诉我。她和父亲成家后不几年,一天黄昏收衣服,竹竿突然被旋风吹落,一端打中母亲,左脸眇了一目,安装了“义眼”。自那以后,做针线活全靠右眼,速度自然是慢了些;但是,我们兄妹7人的棉鞋、棉裤,单衣、褂子,却都是出自母亲之手,衣服的式样常被村里人效仿。小时候,我有过疑惑,却粗心大意,从来没问过母亲眼睛的事。

如今,想起这些事情,我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现在日子好过了,想吃什么都有;想买什么,就进商场。母亲她老人家,却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只给我留下了深深无法弥补的遗憾和心痛;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不敢写关于“母亲”字样的文字。

我看见“同步悦读”逐梦青春老师发布的母亲节征文倡议书,含着眼泪写下了这些字,也算排解这么多年来心里对母亲的歉疚之情和思念之心。“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句话,天下儿女应牢记于心。但愿天下所有的儿女能深刻理解,及时行孝。祝愿天下的母亲们: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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