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山皆有峰,无峰不成山。黄山由无数独立的峰汇聚而成。每座峰都有自己独特的形貌,气质,它吸引着你的眼球,诱惑着你的心,考验着你的腿……
7月的黄山遍地是雨,登山的人们穿着黄色的雨衣,前后游动,犹如长龙,我称之为黄龙。尽管有缆车,可要亲近那一座座峰,还得靠两条腿。而游山的真正乐趣也在这里。
不过,在闷热潮湿的天气穿着雨衣背着行囊走在拥挤的山道上,不一会儿已是汗流浃背。而且,走了半天,除了迎客松,我们还没看到什么“大牌”的风景。甚是郁闷。
这时,导游说:前面是莲花峰,有兴趣的老师可以去登一下,一个半小时游程。
一时间,大伙都有些蠢蠢欲动。
导游又说:莲花峰属雷击区。如遇打雷,赶快沿路往前走下山,不要走回头路,切记!
大家沉默了一阵,多数人随导游往一线天方向去了。
我们17人(其中有四位女生)决定登临莲花峰。
走了一会,忽然一阵风过,撩开山峰们的面纱,一瞬间满眼奇峰异石壮丽锦绣,人们无不欢呼雀跃,忙按动快门,留下美好回忆。只一会,雾又漫过来了。不过,兴奋的人们已脱掉雨衣,轻松了一大半,继续往前。
石阶越来越陡,山道越来越窄。前面一位老兄四肢着地,一动不动伏在那里,像一只趴在墙上的壁虎。他的伙伴笑他道:“手脚并用啊?”那人有几分无奈地说:“腿软。我怕自己滚下去,所以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等我来到他刚才走过的地方,才知道山势突然陡立,仿佛垂直的楼梯。我也不得不下意识的用手扶着石阶,背上透着一丝凉意——因为护栏仅一尺来高,而山风正从我身上呼呼吹过,底下浓雾弥漫,神秘莫测,用导游的话说叫“万丈深渊”。
那位仁兄说:“这么险这么累干嘛还要爬它?”
“喜欢折腾呗!”——他的伙伴道。
我打趣道:“人就喜欢和自己过不去。”
大伙都笑了。
有一段,山道是从悬崖上凿出来的,逼仄得可以,通过时,只听背上的背包左一下右一下“擦——擦——”直响。
终于登上莲花峰顶了!
我们拍了照,领了纪念牌,踏上回程。
几位女生有点吃不消了。还好,在大伙的鼓励下,都顺利回到白云宾馆。晚饭时,说起登山的事,上了莲花峰的人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多少有点令人羡慕。
最险的天都峰正封山育林。要上鲤鱼背,只有等到下一次了。
第二天上午,当我们要攀始信峰的时候,忽降大雨,大雾迷茫,只好作罢。
* * *
雾似乎是黄山的特产,全年超过200天以上时间为雨雾天。所以,导游反复说的一句话是:上黄山遇雨雾属正常天气。
走在七月的黄山,我分不清雨与雾,只听得滴滴答答从头顶掉下的液体,不知来自松树,抑或天空。又听见“哗啦啦”一片骤响,以为前面不远处大雨滂沱,走近方知,是泉流们赶去聚会。及至淅淅沥沥,夏雨落下,你又误以为是雾水光临。
雾调节着黄山的润燥,哺育着黄山的万物,让黄山的生灵充满活力,为黄山带来道不尽的神秘。
不过,长年工作在黄山的人们多染上了风湿病。
那天,游黄山的路上。前面有个青年突然问他的女友:“你说黄山的动物会得风湿吗?比如说那只猴子。”
女友莞尔一笑,说:“也只有你想得出,应该没问题吧。这些猴子应该早适应了吧。”
* * *
在黄山观日出、云海,听松涛乃人生一大幸事。
凌晨4点,同伴闹铃响起,可他说:“你去看吧,我再睡会儿。”
4点10分,我的闹铃响起,此时的我,困乏与亢奋同在。一则想看日出,哪怕只有20%的希望;一则确实疲倦,又没睡好。而凌晨的瞌睡最为难得。去还是不去?居然是个问题。
4点30分,这是我们约定的出发时间。我来到大堂,见有几个伙伴已穿戴停当准备出发,其中一人问道:“改变主意了?”
我笑了,问导游:“能看见吗?”
导游说:“20%的可能。”
我未置可否地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头确实有点晕,腿确实有点酸,人确实有点乏。
还是起来吧!
来到大堂,导游说:“他们已经先走了。你顺着灯光走,15分钟就到了。”
我出了宾馆,一路走去。周围的松树林滴滴答答的,不知是雾是雨还是泉。在昏沉中走了一段,忽然,树林里传来山呼海啸之声,我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古代,亲眼目睹交战双方在各自统帅的指挥下杀声震天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松涛!我听到了松涛!只短短几分钟,一切又归于雾,和松。
总算来到山顶。有一圆形建筑,是气象观测站,紧连着的是宾馆,叫光明顶山庄——看来,这里应该是光明顶了?
据说由于黄山特殊的地貌环境,其植物生长呈垂直分布,种类繁多。今天,各种肤色等待日出的男女老幼的打扮就像黄山的植被一样丰富:短衫短裤凉鞋的,短衫短裤套雨衣的,羽绒服套短裤的,短袖长裤的,夹衣长裤的,羽绒服长裤的。那些穿短衫短裤凉鞋的,不停地抖着身子,抵御着晨风的侵袭。还有不少人来回走动,不知是饥寒交迫,还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山顶的巨石上一群人依次坐着,架好相机,只等红日露面。那雾中的剪影自成一道风景。
5点15分,这是预报的日出时间,人们努力睁大眼睛,向东方张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5点30分,努力张望的人们除了看见近处的松,远处的雾之外,并未等来日出。
于是,我们下山,缓缓走回宾馆。
后来,别人问起我们:“看见日出了吗?”
我们郑重回答:“感受日出。”
* * *
都说黄山是世间绝佳风景,胜过一切人为的描摹点缀——上了黄山,人们的这种感觉更加稳固和深入了。
然而,自称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并未轻易放弃自己的创造潜力。聪明灵秀的徽州人决心“师法黄山”,将其精气神摹写下来,供世世代代的人们传承学习。于是有了宣纸,徽墨,歙砚——文房四宝,徽州就独占三项,令人敬仰。
有一僧人15岁开始作画,从22岁起,他便云游四方,对真山真水有着极深的感受。到了黄山,他狂喜大叫,惊叹大自然的美妙。后来,他多次上黄山,与黄山结下了不解之缘,他说:“黄山是我师,黄山是我友。” 发誓要“搜尽奇峰打草稿”,认为这样才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达到“物我交融”的境界。他的画作笔墨纵恣,气势豪放,构图新颖奇特,险中见巧,变化多端。
这位僧人就是明末清初的大画家石涛。
郑板桥认为:“石涛画法,千变万化,离奇苍古而又能细秀妥帖,比之八大山人殆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房四宝,传世佳作,水墨画,石涛,黄山,这是人类师法自然的生动写照。
在黄山市有一条老街,虽不宽阔,然其蜿蜒800余米长的路程并不逊于北京的王府井。而那一幢幢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古色古香”这个词。笔墨纸砚,书画奇石,古木根雕,琳琅满目,不一而足。更有一种特色食品,叫徽墨酥,用黑芝麻与麦芽糖一起制成,乍一看,方方正正,俨然徽墨一块,竟不敢下口——徽州人对自己创造的文化的喜爱和宣传,真可谓武装到牙齿了。
心想:每个城市,如能留出一条街、一个小巷,陈列自己走过的岁月,让子孙后代明了自己的文化基因,而不至于在世界日益一体化的今天迷失方向,功莫大焉?
老街的存在,值得每个城市的管理者好好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