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

肖明

这次与山海关的情缘从欢购超市说起吧。4月29日，我在欢购闲逛，偶遇老友夫妇，他们邀我夫妻同去山海关，我的闲情瞬间被鼓弄得一发不收，欢购已容纳不下我的动荡不安，一个观山看海的欲望熊熊燃烧。

小时候，就听长辈们经常谈起山海关，有出差来回经过的，有做生日来回路过的……令我不解的，他们总说谁家是关里来的，谁的老家是关里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说的这个“关”就是山海关。关里来的那些人，像电视剧《闯关东》演的，在明清到民国时期，由于黄河下游连年遭灾，一些居民舍家撇业， 经过山海关移居我们东北地区。据父辈们说，我的曾祖父兄弟四人就是从关里挑担过来的，他们当初分别落户于辽宁的不同地方。现在，海城和盖州朱甸还有肖姓人家，跟我父兄起名用的族谱一致，名字中间都有“德”、“万”字。如此的渊源与情结，更加坚定了我动荡之心，怎能不去走走渡我先人过活的关隘。

山海关，它北倚燕山，南襟渤海，故而得名。明洪武十四年建关，在河北省秦皇岛市东北，与万里长城西部的嘉峪关遥相呼应，古今兵家必争之地。关城平面呈方形，周长四公里，有四座城门，东门镇远楼又叫箭楼，楼上匾额“天下第一关”，这里即是万里长城的第一关。

老龙头是万里长城的东部起点，立于山海关南4公里处的渤海之滨，是明代蓟镇总兵戚继光凭借地势险要，在此修建的"入海石城"。石城若龙首探入大海、舞涛弄浪，威仪四方，令沿海的倭寇们望而生畏，闻风丧胆。驱逐倭寇，战功赫赫，骁勇的戚家军，也因此名垂青史，成为奔腾在渤海之滨的一朵永不言败的浪花。

站在老龙首之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想到了与戚家军截然不同的诗人海子，他与海也是有情缘的。淡蓝的天空下，海水近处是淡绿，远处是深绿。他在《春天，十个海子》里复活了十个海子，向往人间美好、完满。可是，眼前的淡绿、深绿，仅有一个海子足矣！

海子的人生，短暂得令人心痛。古今人才难觅，他的离去，让我想到了唐朝的诗人王勃、李贺。天妒英才吗，一样的才华都被定格在绚烂绽放的那一瞬！世间事，可惜没有如果，不知他们是否在“海内”已成为知己。

“天涯若比邻”。此时，这句古诗在我眼前已成真。海天衔接处，那么远，又那么近，清清楚楚的，天是天，海是海。

我爱这里的海洋，更爱这里细腻柔软的沙滩。岸滩一望无际，像肤色的丝绸，柔美。一方水土，一片生灵。亿万年来，这浩瀚无垠的渤海，无怨无悔地滋养着燕山怀抱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朝一夕。

显而易见，渤海爱恋燕山，燕山也依恋渤海。我喜欢燕山，喜欢这里农耕与农牧交错的生命，它智慧、果敢，有着雄性的力量，而又不失女性的温柔。我爱上一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风景与众不同，更注重它滋养的历史人文。燕国从西周武王分封到公元前222年，纵有八百多年，得名的君王和贤人屈指可数。但我还是从读到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开始，就爱上了燕国这片土、这个国，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强秦在我心目中渐渐失重。我想，并不是因为我为女子，同情燕国，而是因为燕国本弱，为母则刚的缘由。战国七雄中，燕国虽弱，却哺育出强秦未有的太子丹和荆轲，这燕山的自豪不令秦齐楚汗颜吗？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山海关，让我重新了解长城，重新认识了沿着燕山高脊蜿蜒的万里长城。以前总有个误区，以为万里长城从山海关一直连续不断到嘉峪关，像地图画的、航天拍的。其实不然。古时，为了限制敌骑入侵，历朝历代在不同地方都可以筑城墙，以至于长城还有东起鸭绿江之说。中国现在的万里长城，主要有秦长城、汉长城和明长城之说。从先秦开始，为抵御游牧民族南下骚扰，各诸侯国不同规模垒砌城墙。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把各国一段一段城墙连接起来，史称“万里长城”。到了汉代，为防止日益强大的匈奴入侵，从刘邦开始用70年时间继续修建，史称“汉长城”。今天我们看到的长城主要是“明长城“。明朝，朱元璋率领子孙万代，采用秦长城的修建技术和材料，修筑长城长达270年之久，尤其朱棣登基后，迁都北京，离游牧民族更近，更加重视长城的重要性。一而再，再而三，方得今日的万里长城，像一条巨龙屹立在古老的东方，举世瞩目。

登上箭楼走城墙，我遗憾西安之行没有登临西安城墙，这一次终于可以如愿以偿。身虽不在西安，心却是同感。

漫步古城墙，我计算不出修建长城的建造者、浴血奋战其上的军队和如今络绎不绝的游者。苦难深重的筑城者和勇士们怎会知道，他们用汗水和鲜血浇筑的生命，如今改变了价值取向，成为旅游胜地，由民苦已转向民生。人来人往，多少的感激之情洋洋洒洒于古城墙内外！宽宽的城墙，悠悠而漫长，两翼的爬山虎，参天的古树以及众生灵，皆在宿命中轮回。

我多想与长城融为一体，不仅是肉体，还有思绪，以获得它更多的骨性与感受，获得它对燕山与渤海的真情实感。

对长城的深情厚意，也是我对山海关的倍爱有加。拜佛途中，即学佛过程，这感同身受的路上，也是我精神成长的过程。

山海关，血雨腥风两千多年，燕山依旧风华正茂，渤海依旧年富力强。无论世事怎么改变，它脊背的长城仍旧固若金汤！此时此刻，我不感伤，若山海关一样淡定从容，那些风诡云谲不过是天地间的须臾之象，那些艰难困苦不过是生命个体中的须臾之事。

每个生命，都是一场孤独的修行，山海关也不例外。只是，它不同于常人，像一个得道高人。它有着山与海相守不离分的雌雄同体，有着天长地久的海誓山盟，有着自持的人生信条，有着举重若轻、化繁为简的能力。有着无论遇污遇污、遇浅遇薄，都能将明月入怀，将自己摆正，并且是一个和从万物、利于万物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