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勇
姥姥家在盖州市杨运镇北七道河村良种场小队的乡下,门前是生产队解散后留下的宽敞的场院,小时侯我生活在姥姥家,那个场院也就成了我与伙伴们玩耍的乐园.
1980年前后的东北乡下,电力是间歇供应的。所以每当有电的夜晚,生产队就会组织看电影。那时侯小队部里面是由十几间房子围成一个宽阔的场地。有两间是简陋的医务室,还有一间是村里的播音室。广播员对着一个扎着红丝绸的话筒,就可以把消息传递到全村人的耳朵里。
“田有力!王德刚……快来拿乐果啊打药……”
“有买化肥的没有……上队上来买……”
“今天黑夜放映打仗片!打仗片……”
那时侯如果村里放映电影,那可是全村老少的一件大事啊,到那天,几乎家家倾巢出动。放映机还未到,一群群的小崽子就扛着各种竹凳,马扎,甚至躺椅,一排排地先抢占好座位,跳得最欢的那个就是我。
天色渐黑,板凳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等月亮斜升时,场院里已是人头攒动,把放映机围得水泄不通。房檐上趴着人、围墙上骑着人,树杈上都挂着人。只看到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呼喊声,说笑声,催促的口哨声汇成一片嘈杂。
放映机终于打开了,一束亮光直射到捆绑在两棵高大的树干之间的雪白色幕布,那幕布上不断地有各种手指的影子,还有猫腰走过人的剪影。如在夏日,在那束灯光中有无数成群的飞蛾,更有人群中劈劈啪啪的拍打声。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荧幕上终于出现了众目翘盼的人影。嘈杂声渐渐随着剧情平静下来,只有时不时有谁家的孩子不听话被拍打屁股的几声脆响。
那时候比较有印象的是"小兵张嘎","吉鸿昌"等。剧情对于几岁的我来说太深奥,不到一会就磨着姥姥要回家。姥姥往往只答应送我回家一个人睡觉,想想那黑洞洞的空无一人的可怕的大院落,还是搁起回家的念头,大多时候都歪在姥姥怀里难受地睡着了……
有时正是影片的惊险跌宕之处,出故障了,片子断了。这时候的人群又像重新开了锅,口哨唾骂此起彼伏。小伙子们趁机往垂涎已久的姑娘们跟前蹭,也有四目传情鱼贯而出偷偷溜出去约会的,反正在那种人多混杂的场合中,谁也不会注意到两个人的离开。在那个还没有电视的年代里,村里放映的电影都是老掉牙的那几个片子。片子质量很差,经常中断,可村里的人都不太在乎,内容不重要,这样集中全村老少的重大场面毕竟不多。通过放电影,大家知道谁和谁好了,谁家生了带把儿的了,谁家母猪下了几个崽,谁家的小媳妇跟谁跑了,诸如此类八卦在这个大聚会中迅速地交换。
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那个场院,也忘记了自己又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念那个场院了,怀念那个露天的电影院。姥姥是在1998年过世的,我那时候在重庆,因为工作的缘故,没有能够回东北给哄过我快乐童年生活的、爱我的她老人家送上最后一程,这也成了我心头难以割掉的痛.等我回去看姥姥的时候,路过那个场院,路过那个曾经让我的童年那般快乐的电影院,居然落泪了……
今夜,因为郁冬的歌,又让我想起从前,又想起记忆中的电影院,现在的我是不是需要狠狠地咬咬牙,才能忍住汹涌而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