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群华
斯兰被人发现时已是一天后的黄昏了。
夕阳在客厅还残留着一抹余晖,卧室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斯兰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中的面容和往常一样姣好,长长的头发散落枕旁,映衬得斯兰的肤色愈加白皙,神色也更加安详和平静。
只是斯兰已于十几小时前停止了呼吸。
床头一个空药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法医说,斯兰至少吞下去一百片安眠药。
程建正在外地出差,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久,随后他打了个电话。
五小时后,程建乘坐的航班已稳稳落地,他打了辆出租车飞一样来到公寓,他看到了斯兰宛若睡梦一样平静的面容。
在这个城市,程建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成功人士,他拥有这个城市几家有名的钟表店和珠宝店,生意做大了名气也越来越大。随着程建的成功,他的公益形象也逐渐深入人心,捐款、救助失学儿童、资助大学生,程建做了许多公益善事,而且非常低调。有的被资助的学生毕业后向他致谢,他避而不见。斯兰也是被资助的学生之一,因此这天毫无疑问地被员工拒之门外。程建来到店里时,看见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正在急切地对员工讲述着什么,员工们无奈的表情让女孩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她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在众人面前,女孩的眼泪很快就没有遮拦地落了下来。
程建最见不得女孩子在他面前落泪了。他把斯兰让到了办公室冲了一杯咖啡给她,蓝山咖啡特有的芳香再次氤氲了斯兰的双眼,此时的期兰已经完全放弃了女孩子特有的尊严和矜持,她想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
斯兰很早就失去了父亲,母亲一人打零工含辛茹苦地把她养育大。本以为斯兰上了大学母女俩可以松口气了,可因为长期的劳累身体已严重透支。前些天母亲感觉身体乏力恶心呕吐食欲不振,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身体,斯兰心里害怕,硬拖着母亲去了医院,一查是早期尿毒症。这个当头噩耗把斯兰给打蒙了,她整个人呆住了,幸好母亲不在医生办公室。过了好一会儿斯兰才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她强忍悲痛踉踉跄跄找到在休息区的母亲,对母亲说了谎话,说只是小毛病,做个小手术就行。母亲半信半疑,只以为自已太过劳累,便没想太多。
医生告诉斯兰,病人要尽早住院治疗。一面要对母亲隐瞒实情,一面又要张罗手术费,斯兰一筹莫展,圆下巴几天下来就变成了小小的尖下巴,人也变得精神恍惚,摸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连住院的押金都凑不够,何谈住院费、手术费以及透析费以及后期费用。同寝室的几个人由宋青青带头,大家七拼八凑才凑了几千块钱,几个人看着手里的这点钱面面相觑,这点钱无异于杯水车薪。想起母亲日渐衰弱的身体和温柔的目光,斯兰的心都要碎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落在寝室的地上,像一个一个的小镜子,映着斯兰憔悴的面孔。都说急中生智,这话果然不假,斯兰看着地上的眼泪一下想起了自己的资助人,她大脑一热,心里打了几遍腹稿,揣着怦怦的心跳,一路上惴惴不安地找了过来。
咖啡的香气已经渐渐飘远,斯兰抿了一口凉了的咖啡,心里像夏天里的高空流云一样阴晴不定,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否帮她,但事已至此只能孤注一掷,她硬着头皮等着程建的裁定。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话将会决定自己和母亲的命运。
程建平静地听着斯兰的叙说,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感情色彩。他打量着斯兰,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淡淡地洒在斯兰的脸上和身上,斯兰在这有些虚拟的光线里仿佛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轻纱让人无法看清她,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可爱,几根散乱的头发在太阳的光晕里轻轻拂动,程建忍住了要摸斯兰头发的冲动,他的手在空中稍做停顿,随后落在自己头上,他理了理头发。
程建为斯兰垫付了一大笔医药费,可是斯兰的母亲在手术后出现了严重的反应,昏迷了一个月后还是撒手人寰。看着母亲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和紧闭的双眼,斯兰一次又一次地哭昏过去。
料理完母亲后事,面对着一大堆医药费单据,斯兰欲哭无泪。程建说过等斯兰毕业参加工作时再还,但斯兰看到眼前一堆账单禁不住心惊胆战。斯兰左思右想,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约程建出来。
宋青青此前曾提醒斯兰注意,不要让人趁机钻了空子,现在可好,斯兰反倒主动去约程建。青青极力反对。斯兰理解青青的好意,面对着青青善意的叮嘱,斯兰只是微微一笑。她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自己不比青青,青青家里条件好,又有关系,而自己的路只能靠自己走了。
肖朋在一家咖啡店打工,这天刚开门营业,就看见斯兰和一位中年男人进来。肖朋和斯兰同级不同系,以前经常在看见斯兰捧着医学方面的书苦读,因为不是本专业,肖朋忍不住问了斯兰,斯兰随口敷衍了几句。后来随着在图书馆见面次数的增多,肖朋渐渐知道了斯兰家里情况,他叹了口气。
从上大学时肖朋就开始打工,虽然辛苦些,可肖朋过得很充实。听说斯兰母亲的医药费有人给垫付了,肖朋想一定是有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这一招实在是太俗套了。最近好长时间没看到斯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斯兰,而且还是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来的,肖朋想果然不出所料,一看那男的就是有钱的主儿,心里不禁暗自冷笑。
斯兰推门看见肖朋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几许尴尬,她迟疑的神态使她在和肖朋打招呼时声音有点发涩,不过瞬间斯兰便恢复了常态,她和程建走到肖朋为他们带的位子上坐好。
肖朋看到那个男人离开时已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可是斯兰还坐在那里,默默地不做声,肖朋趁往邻桌送咖啡时,抽空问了斯兰一句,这是个有钱的主儿吧,是不是要打你的主意?
在肖朋看来,这种事情大多以一种结局收场,不论局外人如何看待,局内人的命运都已经注定好了。他们都只是命运棋盘上一颗棋子而已,命运已于冥冥之中掌控着一切。
可斯兰的回答非常出乎肖朋的意料,斯兰说,他是个好人。肖朋一时没反应过来。斯兰喝了一口凉咖啡说,不是你想象那样的,是我主动约的他,可是他拒绝了我。
咖啡店特有环境让人有些压抑,冷色调的风格更加深了这种气氛;若有若无的音乐在大厅轻轻地流淌着,这里的人仿佛听不见一切尘世的嘈杂和喧嚣,每个人的心境都平和安详。肖朋一刹那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斯兰。
程建走出咖啡店,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下眼睛,斯兰楚楚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斯兰的想法完全吓了他一跳,抛开自己有家庭不说,他程建绝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他对斯兰的印象并不坏,可发乎情止乎礼,这一点他程建心里还是能分辨得清的。他告诉斯兰,欠他的那些钱不用急着还,等她毕业参加工作后再还也来得及。
日子像春花秋月一样来去无痕,小桥流水的桥边再也不见斯兰晨读的身影,那些年轻朝气蓬勃的面孔已经换了一届又一届。毕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斯兰早先的决定也越来越成熟了,她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光彩,无论是从法律的角度还是从道德的范畴。但母亲住院欠下的天价医药费像座小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斯兰的胸口,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寻找理由,她似乎别无选择。
寝室几个姐妹都反对斯兰这个选择,青青更甚。青青已通过她舅舅的关系找到南方一家有名的新闻媒体就等着去报到了,大家都很羡慕青青。除青青外,同室的几个同学每天都兴高采烈地出去投简历,晚上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回来,斯兰不想自己像她们那样,最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欠着一笔巨大的债务。
春意融融的上午,斯兰像一株生机勃勃亭亭玉立的小树站在程建面前,程建顿觉眼前一亮,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女孩子特有的芬芳从斯兰身上散发出来,整个室内都洋溢着斯兰的活力和前所未有的激情,程建觉得有一道光环笼罩在斯兰的身上。他有一刻的恍惚,随即他镇定下来,给斯兰倒了杯水。他坐下来,自己也喝了口水。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两人达成协议:程建给斯兰买一套小型公寓,安排在朋友的公司做助理,而且最主要的就是以前欠下的钱一笔勾销。
斯兰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程建拒绝她的画面一直在她眼前反复出现,她给自己下了一个赌注。
由于程建早已定下当晚出差的机票,两人没有过多纠缠,便来到一家西餐厅吃饭。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原故,斯兰此时两腮粉红杏眼迷离,程建想劝阻她,可是斯兰娇柔的笑声让程建不忍夺下手中的酒杯,斯兰说我今天高兴,应该庆祝庆祝,你干吗不让我喝?她拿过酒瓶又倒了一杯。
程建心里涌上一阵感叹,若非不得已,花季女孩的斯兰又怎么会如此为难自己呢?有那么一瞬间,程建涌上一阵愧疚,觉得自己乘人之危。但这个念头很快又沉了下去,眼前媚眼如丝的斯兰娇羞可人,哪里还想那么多。
送回斯兰,程建便直接去了机场,一周后他将回来。他哪知道,世事是如此的难料。
青青就要去南方的媒体单位报到了,她在收拾自己的行李。斯兰一身酒气地推门而入,青青吓了一跳。斯兰的醉意还没有醒过来,青青把她扶到床上躺下,想帮她脱了外套。斯兰喷着一嘴酒气,一边挣脱青青的手,一边自己扶着床铺躺下,她醉醺醺的样子看上去像一只好战的母鸡一样倔强而坚定。
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斯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对着室内的空气说道,可谁为我想过?我欠了那么多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你们每天出去,不都是两手空空地回来吗?何况,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斯兰语无伦次,青青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她心里想的是,如果自己不是因为舅舅的关系,说不定现在也和同宿舍的那几个同学一样每天出去四处投简历呢,家里条件好的同学早就漂洋过海到大洋彼岸去了,只有这几个没钱没后台的了。想到这里,青青心里一阵宽慰,她想安慰斯兰,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好。她只是握了握斯兰的手。
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心底,斯兰感到一阵温暖。窗外春光明媚生机勃勃,花草树木都在潜滋暗长,可斯兰还置身于即将离去的春寒中。母亲的过世,对斯兰的打击是沉重的。她不敢去想母亲,一想起母亲她的心就忍不住疼痛。她冷冷地用局外人的旁观来冷静地面对所有的事情,包括程建。此时对着青青,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对青青说。她握着青青的手,泪水就落了下来。
肖朋毕业后凭借自己学生时代打工积累的实践经验,以及踏实肯干的务实作风,很快就和一家公司签了约。半年多来肖朋已经在公司稳稳地站住了脚,工作的关系他要经常出差,因此即使和斯兰在同一个城市,两人能见面的机会也很少。最近公司将他升职为本地区的区域管理,以后就再不用跑来跑去地出差了。
肖朋驾车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欣赏着车外的雪景,一边听着车内的音乐。《征服命运》是他的最爱,雄浑悲壮的曲调,深沉恢弘的旋律,仿佛在命运面前不屈的奋争,肖朋喜欢挑战,音乐所赋予人的除了听觉上的享受以外,还有一种在音乐之外的更为可贵的精神在鼓励和激励着人们。
前面一辆车停了下来,看样子车内的两个人好像发生了争执。一个年轻的女人下车后,砰地关上车门,车内的人试图在解释着什么,女人听也不听背过身去,只顾自己闷头前行。后来不知冲着车内的人喊了一句什么,车内的人大概是愣了几秒钟的时间,随即踩了油门嗖地开走。
肖朋的车缓慢地经过那个女人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女人,女人似乎在抹眼睛。可就在这一瞥之间,肖朋忽然觉得女人面熟。
是斯兰。
两人来到路边一家茶馆,落座后,肖朋发觉斯兰的眼角还有泪痕,就抽出纸巾递给她。这下可好,斯兰索性抽泣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程建总觉得浑身没劲,总想睡觉,朋友的饭局推了不知多少,大家笑他重色轻友,程建明知自己不是,可又不敢回家和妻子说,只以为是贪恋斯兰的缘故,便不时找借口拒了斯兰。斯兰不明所以,就生气,时不时给程建甩脸子。程建越发烦躁,可能是心火太旺的原因,身上起了几个小疙瘩不疼不痒的,程建去医院皮肤科看了医生,吃过药后并未见效,疙瘩似乎加重,程建心里有些没底,闲来无事便上网查询,谁知这一查两人当时就吓坏了,因为按照网上的查询结果,程建的症状和艾滋病的症状很相似。两人都愣在那里谁也不说话,心里忐忑不安。程建在外面从不胡来,妻子绝对是贤妻良母,那么……只有斯兰了。
可是斯兰想的是,自己会不会被程建传染上?
经过几天挣扎考虑,两人各怀心事去往医院,可半路上程建又不同意去了,他说自己清清白白的肯定不会是自己得上的。斯兰一听就火了:敢情你清清白白的,难道我不清不白不成?两人在车上吵了起来。
肖朋眼前浮现出图书馆那个埋头苦读医书的影子,那个时候的斯兰影像已越来越模糊,他心里涌现了一股莫名的悲凉,他想对斯兰说些劝慰的话。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且毫无价值和意义的,《征服命运》的曲调在脑中回荡,悲怆的音乐像一堵巨大的幕墙横亘在斯兰和肖朋的面前,它映衬着斯兰年轻而成熟的面孔,那些校园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曾经的岁月如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样永不再来。
斯兰说自己“走得太远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笑容,还和从前一样的大方自然。
袅袅上升的烟雾遮住了肖朋的视线。
暮色四合,斯兰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她点燃手里的一支烟,许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灯光渐次亮起,黄晕晕的灯光透过窗玻璃像墙上那幅不知名的油画一样耀眼,桌上瓶中一束娇艳的玫瑰似乎有些颓败,层叠的花瓣竟能看到触目惊心的黑色边缘。
青青给斯兰打电话说要来这个城市出差,并来看她。斯兰还没从几天前的坏心情中解脱出来,这几天程建打电话她也不接。后来程建说自己就是随口一说,也没别的意思。他说不可能是那个什么什么病的,再吃几天药再说。
一听说青青要来,斯兰便顾不得生气,赶忙给程建打电话,想陪斯兰一起吃饭。可程建有个重要客户要陪,斯兰只好作罢。青青又给肖朋打了电话,斯兰便早早去了约定的酒店。
青青已是那家媒体的首席记者,这次来本市是和配合本地媒体的一个活动,寻找一起车祸的目击者。
几个月前本市曾发生一起车祸,当时有几个人受了外伤,被送到医院观察几天都先后出院回家了,包括一个外地来游玩的伤者。这位伤者和青青在一座城市,前几天这位伤者离世,而且是死于艾滋病。这事不亚于在周围投了一个炸弹,周围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不小心染上艾滋病。死者的病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月前发生的一次车祸,于是赶紧把当时接诊的医生护士统统过了一遍筛子,还好都没有染上。这时有人想起来车祸现场有位男子也受了伤,但坚持不上急救车,还帮助把伤者抬上了救护车。在伤者和救人男子都受伤流血的情况下,艾滋病毒很有可能通过伤口的血液进行传播,也就是说,该男子很有可能染上艾滋病,现在本城的媒体联合周边几个城市的媒体,呼吁社会各界帮助找到该男子,电视台的滚动字幕整天都在播放寻人启示,网上也都发了视频。
青青说话时发现肖朋一直在盯着她看,青青不解地说:你干嘛老看着我?肖朋略显紧张地说,那次车祸我在场,当时我在公交车上,我们的公交车和一辆出租车撞在一起,车上好几个人受伤,我当时急着见客户再说也没伤着就急忙离开了。肖朋小心地问道,我没事吧?我可没接触到那个艾滋病人。
斯兰和青青看着肖朋紧张兮兮的样子都笑得不行。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青青说,知不知道艾滋病是怎么传染的啊,你连碰都没碰到人家,怎么可能传染给你呢?斯兰也说就是就是,你跟着起什么哄呀,是不是你在外面不老实,要不你紧张什么啊。
说完两人又大笑起来。
斯兰回家后洗漱完了无睡意,想着青青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样子,斯兰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失落。她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一则“寻找车祸现场人”的视频映入眼中。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斯兰看到了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斯兰赶快把画面暂停,她清晰地看到程建受伤的手臂,似乎还有血迹。程建在帮助救护人员把伤者抬上车后,没一会儿便离开现场。
斯兰的心在慢慢下坠,灯光通明的房间在斯兰的眼里一片黑暗,她怀疑自己在梦中,她狠狠地甩了甩头,确定不是梦,视频中的女伤者就是青青口中所说的那位死于艾滋病的伤者。程建的笑容这时竟像梦魇一样可怕,斯兰抓起电话想给程建打电话,这时想起程建今天回他妻子那里去了,明天又要出差。斯兰放下电话想哭,可是她呜咽几声却没有眼泪,她全身瘫软没了一点力气,她虚脱地坐在那里。
几天下来,程建胡子拉碴的像换了一个人。他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已经整整一天了。看着还留有斯兰气息的房间,程建的心一阵刺痛。
他起身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这时他才发现电脑没关。他点开斯兰浏览过的网页,看着看着,程建猛地跳了起来,他关了电脑飞一般地往医院奔去。
若干天后,一座公寓以低得想不到的价钱出售,一时看房者络绎不绝。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HIV阴性的血液化验单,在窗口吹进来的风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