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
从辽宁盖州出发,去往吉林天池的高速上,绿化带野芳发而佳木秀。放眼望去,路两旁的行道树,连绵阴翳,起伏不断,把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显得有些渺小。一路向北,我醉在无边无际的绿浪里,浮想联翩。
已然忘记了人间仙境的天池。
此际,人间六月天也任由我的思维天马行空。绿化带四时风光不同,我觉得春天太稚嫩,秋天太成熟,冬天太凄凉,唯有眼前的茂绿正契合我的心情。因为放眼三千,我的烟雨人生,已知天命,正在走向白发苍苍途中。当然,我也爱春、秋、冬。
奇怪的是,这一路的绿有次第变化,也描绘出了我对事物的理解和对生命的感悟。
也许这绿本不该与生命的厚重有可比性,但是,一直向北的开端,在空间上就让我感觉到了时间的一种积淀感,也许不仅这绿是一种生命,而且这绿的延长也是一种生命体征。
尽管我胡思乱想,绿,还是波澜不惊,“任尔东西南北风”。
鞍山以南,属于辽南山地向平原过渡地段,这一带土壤不够肥沃,所以绿略显羸弱。这羸弱和光同尘,与我们交错,自然、舒朗,从容不迫。虽然绿波不兴,但也奋发向上,让我们感到亲切,快乐,放松我们的思想,缓解一路的疲劳。
辽阳向北的绿已经开始带有成就感,意兴盎然。公路两旁,绿不畏浮云,一马平川,无论哪一边都没有群山遮望眼,连墓地都在低矮的庄稼地里肃穆。由于地形地貌属于平原,所以水资源养护较好,这里的绿仿佛已经进入青壮年了,旺盛、葱茏,散发着浅显易懂而又耐人寻味的魅力。太子河与易水边荆轲和高渐离弹奏的“风萧萧兮”遥相呼应,铭记了太子丹为避免生灵涂炭献头颅的志士义举。历史能涵养人文,人文也能滋养历史。当“地为琵琶路为弦”的佳句跳动出来,我又意马心猿,膏腴之地必是天府之国。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辽阳,从战国就不乏名人轶事。清朝从这里走出去的“辽阳神童”的王尔烈,官至京都。并不是神童都能功成名就,仲永因其后天不勤遭后人哀叹。王尔烈则不然,见始知终。他经几番攀登书山,终在煌煌世界终弹出“关东才子”、“文压三江”的风雅。重新翻阅王尔烈简介后,由衷崇尚之余我又一次表明心志:做一个附庸风雅之人。在他的影响下,后来之秀,同路者不乏其人。他们,滋养的也不止是一方水土一方人。
进入吉林,这个省市的白桦、白杨要比辽宁境内的柳、槐、杨等显得张扬。它们在辽宁浓郁感的基础上更加笔直、更高、更多。这里是东北抗日联军的故乡,这里有英雄杨靖宇命名的城市。杨靖宇曾率领东北抗日联军艰苦卓绝战斗在这白山黑水之间,那时他刚过而立之年。弹尽粮绝,他就树皮果腹,俨然一束用生命点亮的光,照耀着前仆后继的革命志士。数不清的英雄鲜血深入地下,静谧而深邃,默默滋养能穿透黑暗向上生长的种子,使其长成苍翠挺拔、枝繁叶茂的白桦林。白桦林熠熠生辉,不仅是白山黑水间一道景观,也可为来者绿化空气、遮荫、造福。一株株白桦多像一个个遍体鳞伤的抗日勇士,玉骨铮铮,曲折的枝条坚韧不拔,繁茂的叶片与民同乐。微风吹起,它们轻舞摇曳,仿佛昭告,这里是宁静和谐的天地。车驶前行,道路两旁的白桦继续流动,画卷通向前方,也通向我梦寐的天池。
山一程水一程只为遇见最美的风景。有时,往往事与愿违,到达天池附近,本以为的绿无止境转瞬即逝,蜿蜒曲折的山路越来越陡峭在云雾缭绕中。凛凛冽冽的风,忽左忽右的雨,很容易让人想起逆境中隐忍挣扎的自己。无论你怎么努力,都看不见那个人间仙境的天池。
生命不过如此:一个成长的过程,一路风雨飘摇的往事。过程、往事,就像这一路的绿,越来越厚重。天池,生活中的一个崎岖不平而已。如果,你愿意坚持向北,过了天池,还会有绿,而且绿得更加坚韧,夺目。
绿,随处可见。一路与绿同行,是我们的幸运。我们吸入它释放的氧气,还给它二氧化碳,它又释放氧气。如此往复,不求回报,什么可以比拟?唯有上善。如果你愿意绿共长天,不能绿树成荫,也可以学着花花草草善待那些承前启后的一个个自己。
物也,沦落。绿会不会在乎陨灭?我想不会,因为荆轲、太子丹、王尔烈、杨靖宇已经回答。他们只是一味地追求绿,追求层峦耸翠。
一路向北,只管染上人间的绿色;一路向北,让落叶飘落在自然的冬季。
这一路,有绿滋养,惬意会守恒忧伤。
这一路,苦悠悠,绿也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