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青

本人对于酒的启蒙，可能比一般同龄人要早，这“得亏”的是我的祖父。他是一个标准的饕餮者，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别人家为一天三顿发愁，他也不能少了杯酒，哪怕是“大头瘟”。

所以，当我大一暑假，手中有了两个月助学金几十元钱的时候，在扬州商场徘徊良久，最后痛下决心，买下的是两瓶酒。

这两瓶酒，便是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的竹叶青。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竹叶青酒是中国历史最悠久、配方最健康、口碑最广泛的草本健康酒；更不知道，它是以汾酒为“底酒”，由竹叶、砂仁、陈皮等十余种名贵中药材以及冰糖、蛋清等配伍，精制陈酿而成，还具有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补血、顺气除烦、消食生津之多种功效。当时，就是觉得它名字好，色泽好，又属名酒之列，就一厢情愿，邀约其结伴返乡了。

在乡下的茅舍中，它静静地待了一小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我当时唯二的两个好友学成兄长和德柱贤弟来访，三人干了一瓶，也没有什么下酒的菜，但有竹叶青青，碧绿醉人，何况“君子问酒不问菜”。那时的我们，自诩三君子，意气风发，自信可以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比肩刘关张。

剩下的那一瓶，又孤守了几日。8月7日（农历六月二十七），是我二十岁生日。时当酷暑，家里闷热，老父亲便在门口两棵楝树间拉了床单，当作凉棚，亲友两桌人在树荫底下坐定，为我庆生。刚开始不久，天公不作美，忽地乌云翻滚，眼看雷阵雨将临，只得赶忙把两桌酒菜搬进屋内。大姨夫他们这一桌，大多酒量可以，预备的酒喝完了，还酒兴正浓。我窘得没办法，只得将那一瓶竹叶青拿来。大姨夫生怕邻桌人看见，连忙揭下了商标纸，一边还轻声赞道：这是好酒啊！

犹记得，前一晚，外祖父特地来乡下我的家，送来了几个菜。那时候我的家境十分贫寒，过生日办两桌饭其实是勉为其难。夏日的夜空，繁星璀璨，祖孙俩坐在门口乘凉聊天，不知不觉露水湿了衣衫……

时间过去了15173天，我由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进入了花甲之年，外公已作古多年，老父亲也于二十多天前遽然辞世……西窗夕照，我敲键至此，心中满是酸楚的哀伤和思念。

突然想去买两瓶“竹叶青”，清明时节洒在老父娘亲的墓前，权作祭奠，祷告慈母把盏斟酒，请并不善饮的老父亲和祖父、外祖父举杯共享……

竹叶青青，遮不住这一条回家的路。    （2022、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