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汤昌军的头像

汤昌军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4/27
分享

输液室内

春节前不慎染上流感,也不知是甲流还是乙流,抑或是“二阳”,反正是极不舒服,主要症状是恶寒、咳嗽、头疼、喉咙疼、大腿肌肉痛。第一天吃了点药,效果不太明显。想到快要过年了,此战不能久拖不决,于是第二天来到了社区卫生所。

六十出头的女医生也刚到班,简单听说了我的症状,便知端倪,说体温也不必量,只是询问“近三天没喝酒吧?头孢能挂吧?”得到肯定答复后,手一指,“进去吧,里边暖和”。

卫生所不大,一间门面隔成三进,最里面一间便是开着空调的输液室。推门进去,已有三四位先来者,高个护士正在为他们插针。我选了一张空床躺着。没过一会,护士过来为我插上了针,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慢悠悠地滴落,我耷拉着双眼,进入假寐状态。

陆续有人进来,将这个小小的空间填满,感觉来者们症状都差不多,咳嗽声此起彼伏,所吊药水也都是一大两小三瓶。连续三天上午,都是人满为患。最多时,在我和隔壁小床之间的床头柜上,竟也坐着一个胖女人,边挂水边等空位。

由于用药中有地塞米松的关系,这两天缺觉却不感到困,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开始留心观察室内众生相,借以打发这无聊难捱的时间。

十来平方的输液室内,输液者最多时达十六七个人,外加三两个陪护的。西墙根一溜四张床,南侧七只座椅,东面电视下面一把木质长沙发,北边靠门还有两张座椅。第一天男性六人,女性九人,第二天、第三天男女比例基本持平。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是这里的主体,也有少数青年中年人。年龄最大者是一对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夫妻,均已八十开外。第一天是老爹爹一个人来的,说老奶奶在家忙年呢,结果是受了风寒,夜里咳嗽不止,第二天便相互搀扶着一起来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六到九个女人在场,加上医生护士时不时地进来聊上两句,输液室内想不热闹那是太难。

进入我耳中的话题,是隔壁床上的女人和斜角线上坐着的女人的隔空对话。原来这两位平时都是在苏州帮着带孙辈,一个在相城区,一个在高校园。前两天,隔壁这位是为了朝阳片区房子拆迁,回来签协议的,“你不回来不行啊,一天到晚打十八个电话,反正要签,签得算了。”

很快加入议论的阵营扩大了,七嘴八舌地问:原来房子多少平方啊,拆迁补偿价格是多少啊,拿的是房票吧?“对呀,现在又拿不到钱,只能拿房票,还不能跨区使用。”“前两年一个熟人家不肯拆,想多熬点钱,结果被当作钉子户,现在想拆人家也不拆了,一家人后悔死了”……

这时候斜角线上那位的丈夫,手拎着刚买的猪肉和茨菇,率先踏进了女人们的疆域,走过来几步,问隔壁这位:“你原来是哪个单位的?这次养老金涨了多少啊?”我省刚刚施行了退休职工过渡性养老金调整办法,这自然是一个热门话题。

就这样话题无缝切换,不着痕迹,比央视哪一位主持人都高明。接着,有说涨了三百多的,四百多的,还有只涨了几十块钱的。最是东北角座椅上的那位看不见脸的老爹爹,说是涨了五百多,引来啧啧称羡:哎哟,五百多,你涨的真不少!这位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其实涨的多,说明过去我们吃的亏多了!”淡定的语气,颇有辩证的意味。“对,对,你看人家王爹王奶,事业单位退的,不调还比我们高很多。”“过去吃的亏多,又不可能补给你。”“补是不想了,现在能调就不错了。”

正拉呱着,医生护士一前一后进来了,护士手中还拎着一袋刚灌好的香肠,给大家看:“怎么样?这个香肠颜色好看吧?加了两支葡萄糖呢。”做香肠还能加葡萄糖?大多数家庭妇女也觉得稀奇,连说“原来真的不晓得。”

电视打开,正播俄乌战争,遂引来一片对战争的谴责。不知谁的手机播放有关台海局势的视频,又引发诸多关切和担忧。这个说,“不能打仗啊,不打仗多好啊!”那个说:“钱多钱少其实无所谓,只要不打仗,一家人健健康康”。又有人叹道:“可是台独又不肯安分”……

脑海中不禁想起,蒲松龄当年在集市附近的一棵大树下,摆开茶摊,邀请过路的老年人、民间艺人和当地居民,边喝茶边聊天,从中收集到了许多奇异的故事。我今天的情形当与其有点相仿佛。当然,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有自己汗颜,别人无从察觉。

挂好水出来,时近上午十一点,门前的双元路上熙来攘往,满是机动车、电瓶车和行人,沿街两边的店铺,全都摆出一副忙年的架势,蒸包子的烟气氤氲,卖炒货的香味扑鼻,水果摊子上色彩纷呈,糖果铺子则是甜香馋人,那一溜挂着的香肠、咸鱼、风鸡、风鸭,在冬阳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我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行走在充满烟火气息的街道上,感觉精神好多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