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与北宋诗人曾巩吟哦的《城南》不同,我的所在位于城西,一望“青青”的也不是春草,而是碧绿的麦子。
住所西侧,小河那边,有一块长方形的麦田。每天清晨,我会到田埂上走上一圈半圈,与麦子、花草杂树觌个面,打个招呼。如若有几天不见,心里会觉得想得慌,双脚也会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迈动。
刚进入五月,一个清亮的早晨,突然发现,那一匡碧绿的麦子,四周田埂上开满各色的野花,仿佛一块绿色的地毯,镶上了五彩的花边,煞是好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三叶草,一簇簇,挤挤挨挨,像是课间涌出来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绿色的三片叶子,各有一弯淡痕,三叶相依,恰组合成好看的同心圆。在那一片绿色之上,冒出来一根根白色的小花,形似蒲公英,撑着一柄柄遮风挡雨的花伞。微风过处,花枝摇曳,漾出一道细微的波痕。我低头扫视的当儿,无意中觅得了一株四叶三叶草,心中立时充满幸运的喜悦。
高出三叶草绿平面的是一株一株泥胡菜,细高的茎上开着紫红色的绒花,仿佛在那群小学生的边上,行走着几个瘦高个的中学生。泥胡菜,又名猪兜菜,是一种野生牧草,生长于路旁荒地或水塘边,喜湿,耐微碱,早春快速生长,具有缓解春季青饲料不足的价值,也是我们小时候挑猪菜时的最爱。可是,春夏之交它不再青嫩的时候,竟会开出这么好看的花,以前真的没在意过。
匍匐在地的是打碗花,又叫葍秧草、狗狗秧,开着粉嘟嘟的喇叭花,像极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见到这么多小哥哥小姐姐在一起玩耍,趴在地面上抬起头,新奇地张望。很多人把打碗花与牵牛花混为一谈,其实它们还是有区别的。叶片形状不同,打碗花的叶子呈尖矢状,叶片较小,牵牛花叶片呈心卵圆形,像桃子的横切面;打碗花花朵较小,比一元硬币稍大,牵牛花花型较大,直径甚至超过10公分;打碗花的茎一般匍匐在地面,攀爬性稍差,而牵牛花则善于攀爬。
偶见一年蓬,开着黄蕊白羽的花,像一个活泼健康的现代女孩,骨格清奇,娇美动人。一年蓬,身材修长,花色清新,是一种很秀气的美丽植物,近看清新雅致,远观热烈奔放。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不管在哪里扎根生长,都能一直繁衍生息。但因它根浅株高叶多,易随风飞旋,故称“飞蓬”,或者“转蓬”,常被诗人用以表达孤独寂寞、漂泊天涯的身世之感。杜工部在《遣兴五首》中写道:“蓬生非无根,漂荡随高风。天寒落万里,不复归本丛。”李太白《送友人》中,也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的著名诗句。
那久违的苕子,开着蓝格莹莹的花,仿佛穿着蓝袄的母亲,在路边等孩子放学。而迟开的黄菜花、小而白的芫荽花,则是爷爷奶奶,在翘首向着校园张望……
这么一圈下来,田埂上的花花草草被我巡视个遍,仿佛在老家老街上行走,遇到的大多是街坊邻居老熟人,偶尔有一两个生面孔,也往往不是外人,不是这家的亲戚,就是那家的客人,都生活在同一片阳光下、同一块土地上。
五月的一切恰到好处,淋漓而不失柔美,热烈而不失婉约。每天清晨,如此这般亲近亲近可爱的花草,看到它们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都能绽放自己的美丽,心中不由得萌生出满满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