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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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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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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孤独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

破茧成蝶一般,经历母体疼痛之后的裂变,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被助产士托在手上,真的很像一只肉滚滚的蛹。

很多人说,没有谁可以陪你走一辈子。就是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时候,你要一个人踽踽独行。

我第一次尝到孤独的滋味,是在十岁左右生病的时候。那时停学在家,每天与一条小黄狗为伴。夏天早晨,蜷缩在茅草屋的西山头,等到下午,便挪到东山头,中午则萎靡在那团不大的楝树荫下,为的是躲避灼人的阳光。有时候,无精打采的眼睛会盯着地面上的土狗子、蝼蚁,一看就是老半天。

也不要指望那些最亲近的人,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撇下你,独自远去。

譬如母亲,把你“捧在手里怕吓,放在地上爬湿,含在口里怕化”的那个人,小时候,你会以为,她总是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并不离左右的,跌倒时扶起,惊吓时安慰,迷途时召唤,可是一转眼,她竟撒手西去,丢下你不管不顾。此后,你便成了标准意义上的孤儿。

真正感到一种无助的孤独漫天袭来,是我十六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从此我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人,就像一支无根的浮萍,在这个尘世人海中飘荡。

及至成年步入社会,有了一份职业,有了家室,妻子儿子房子位子什么的都有了,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不该再有什么可抱怨的了,但内里时刻感到一种无可言状的孤独在噬啮着筋骨。因为说不清道不明,因为有矫情之嫌,因为怕伤及家人,所以这份孤独只能闷在心底,藏在阴暗潮湿的一隅。

好几年前,曾写了一篇怀念恩师的文章,题目就是《孤行客》。雨辰老师自小桥流水的苏州,下放到偏僻贫穷的苏北农村中学任教,夫妻关系似乎也不是太好,早晚踏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任西风吹乱一头长发,任夕阳剪出落寞的身影。后来落实政策回城,因安排的工作单位不如意,加之与妻子又离了婚,便只身一人去了北大荒的三江平原支教。后来不知怎么的,失联了一段时间。再后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蜗居在苏州城巴桥边的一个斗室里,习字作画,早晚踱到不远处的姐姐家里蹭饭。师生相见的欢愉还在心头萦绕,不曾想,第二年的秋天,他竟永远地独自远行……

独行,是人的宿命吧。

曾几何时,昔日环绕在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渐行渐远,从你的目力中远离、消逝。其实,这也能够理解,他们与你在一辆大巴上相遇,有说有笑,到了一个站台,有的人下去了,有的人上来了,然后继续前行。谁会一直在你身旁呢。

尽管如此,我们总还是企望,其他的人尽可以远遁,只要心上人能够不离不弃地陪着伴着,心手相牵,一同从风帘雨幕中穿过。

孤独袭来的时候,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组画面,它的标题是《人生十件无能为力的事》,其中有“没有选择的出生”“无可奈何的遗忘”“不可救药的喜欢”等,还有两条是“离你而去的人”和“莫名其妙的孤独”。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只得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了。话是这么说,可是哪能容易做到的呢?

于是便想,自己若像古代能够听懂鸟语的公冶长一样,该有多好。最起码,在夜深人静孤独袭来的时候,能够听懂窗外的鸟儿在呢喃些什么,也就不至于那么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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