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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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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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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舍故园

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渐趋宁静。近些时候,我常常会在薄暮时分来到这里,沿着院子的外围墙漫步,脚下的黄叶窸簌作响,愈发衬出寂静的悠远。这里曾经是城市区的行政中心。我二十七八岁到四十开外的人生时光便在其中度过。可是现在,那些熟悉的楼宇已不复存在,只留下空空的一个大院子,就像我空落落的心。唯一的旧识是那个过去气宇不凡现在有点灰头土脸的门楼,仿佛一个曾经年少现已老迈的忠实卫兵,默默守护着故园不舍离去… …

最不堪忆起的是那一幕:一个月夜,我经过院子的南围墙,无意中一抬头,望见最后拆除的东七楼已颓塌一角,巨大的楼身倾斜着,在清冽秋月的冷照下,显得十分的刺眼,仿佛是似曾相识的一幅水墨画,永远地镌刻在我的心版之上。夜色中我默默地驻足凝望,许久许久,直觉得眼角发湿,内心发颤。

其实,我知道,不应该如此感伤。我们所处的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城市面貌日新月异,应该为之感到欣喜才对。以院子门前的人民路为例,过去一家挨一家的工厂已不见踪影,“退二进三”以后,原橡胶厂旧址现在是大宅门等美食城,原东风织带厂旧址成了小吃一条街,药厂旧址已开发成了世纪花园,横跨路两侧的原拖拉机厂现在是一大片高档住宅区,配套的生活服务设施从咖啡店到洗头房一应俱全,再向北,曾经辉煌的无线电总厂现在是燕达花园,无线电元件厂则成了田家炳中学的学生公寓,农垦纺织厂被悦达兼并购买以后,现在也即将进行大规模的房产开发,化纤厂早已搬迁… …上世纪八十年代,每到上下班时分,人民路上是人如潮,车如流,一派兴盛景象,“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乐曲响遍大街小巷。曾几何时,这些早已成明日黄花,被辗作尘,一场风雨过后便了无踪迹。

然而我终究是不能忘怀,不能忘怀在这个大院子里度过的日日夜夜,不能忘怀这个大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这是一个园林式绿化单位,迎门而立的是一座小假山,太湖石叠得相当细巧有味,下有一方不足平米的月牙小池,夏季常常漂浮着一两朵碗莲。假山周遭爬山虎蓊蓊郁郁。有人说假山下伏有一条大蛇。蛇生龙相,藏龙之地自然是风生水起的好地方了。院子里的西南角是一座小花园,花草葳蕤,石径蜿蜒,靠近西侧围墙有几株石榴树,结果甚多,曾偷尝了一回,自然是甜中带涩。多少次,我和年轻的同事们加班疲倦时,会走到院子里星空下,伸几个懒腰,吸几口清新空气,往往是不经意一抬头,东方既白。

一段时间,我所在的办公室共有四人。巧的是我们下班以后走的是同一个方向,都是出门向北,因此便常常轮流做东,到各自家中小聚。四个人各据一方,不问酒菜如何,吃喝得有滋有味。在工作中大家坦诚相处,团结合作,都成为单位里的业务骨干,一次曾被评为特别能战斗的集体,四个人的工作照还被拿到街心公园展览。现在呢,老凌已退居二线,主要帮助夫人照应个体诊所,刘、徐二位先后下海,成为老板,一个长住深圳,一个虽住本城,但经常东奔西跑,只有我还在机关供职。如今再想四个人聚一次,已成为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不久前的一个周日,已经卸任的“老院长”故地重游。我们几个老部下请他小酌后,陪他来到了大院子。这时的大院子已是人去楼空。花草树木也都被移走,空荡荡一片,没有生气。虽是酒后,但我们都说得很少。我心中真切地感到一丝凄凉,几分难舍。我们在办公楼前、在大院门口合影留念。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向自己的过去告别。

记得九一年发大水,后来讲是百年不遇。暴雨倾泻的第一夜,领导们连夜开会,布置抗洪救灾。我也忙得一夜没睡。天亮后回黄海路市电大的家中换衣服。哪知电大校园里已是一片汪洋,特别是宿舍区附近积水半人多深。多亏了一个哑巴小伙子,不知从哪弄来的小船,将我送到了楼梯口。

几天前,路过黄海路牙河桥,看到市电大也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院子,询问得知市电大已搬迁,这里也将进行商品房开发。大学毕业后刚工作的五年,我正是在这里度过的。昨天还在的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和宿舍楼,一夜之间,仿佛蒸发了一样。早知道,至少也该到这儿来拍几张照片呀。

昔日的两个大院子,目前都成了一片空场地,用不了多久,它们都将被建成高档的商住区,都会有新的绿地和花园,也都会有新的身影出没。可是,到哪里去找融注了我青春意气的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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