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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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人生路
高兰田
第1章 、 引子
公元一九六八年。中秋季节。
在河北省泊头通往天津市区的公路上，有两辆印有巨大红十字标志的白色救护车，和两辆草绿色解放牌大卡车向天津疾驰。
车辆的排列顺序是：救护车一前一后，把两辆大卡车紧紧夹在中间。一路上曾经有其他多种车辆，反复多次想穿插其中，却始终无法如愿。看得出这几辆车的驾驶员，都属于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司机了。谁都知道：在城市市区，只有紧紧跟着救护车行驶，才能不受限制的快速行驶！
第一辆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六、五式绿军装、神态刚毅的老军人，他就是时任交河县武装部副政委、兼任县革委副主任的彭定刚。这次他作为县慰问团团长带领交河县慰问团，是去天津东郊区海河施工工地慰问民工。
在第一辆救护车上，除了慰问团的几位领导之外，还有县电影放映队成员，和县京剧团的带队领导以及几位京剧团主要演员和琴师，以及携带的少数几件乐器和全套锣鼓家伙。
在紧跟第一辆救护车后面的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驾驶室里副驾座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音乐教师周爱国。他也是这次慰问团主要演出团体，交河县城里第一联中的文艺宣传队的带队教师。这个学校的原名是交河县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学校刚刚改名从小学升格为联中仅半年多，从小学改为联中其实就是在原来小学基础上，新近增设了初中一、二年级的几个班。说白了其实就是直接把自己学校，小学刚毕业和即将毕业的两个年级直接升级召回，成为首批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
从小学升格为联中，对于原本实力雄厚的第一实验小学，教师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县大、中专师范毕业生中的主要教师，所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成问题。除了需要增加一些物理和化学实验设备之外，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通过这次从小学升格为初中的做法，不仅大大提升了本校的能力，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也为全县此后初中、小学培养了一大批主力教师和领导人才。事实证明此后几十年中，这个学校的一大批中、青年教师，都逐渐分散到了全县各个学校里，成为了全县多所中、小学学校的校级领导或主力教师。此是后话。
自从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性的普及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以来,各单位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文艺宣传队，在交河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出了悠扬的京胡声、锣鼓声和京剧样板戏唱腔声。
在这种大规模的、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各单位迅速开始调集人员，增添、购买乐器。对于有基础的单位，凡是原有老乐器不太好的，也都开始投资更换新的乐器。
高青华在一天中午放学时，和几位同学正在一面走一面聊天，忽然他看到在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扔着一把没有琴弓，没有了蟒皮的旧京胡。不知是哪个单位，嫌弃这把旧京胡破了蟒皮扔出来不要了。高青华一见，立即快步跑过去就像见了宝贝似得，抢到了手中。
同行的同学笑话他是捡破烂的。
他不理会的笑道：“勤俭闹革命嘛！人家都不要了，我自己修修或许还能用。要是实在不能用了，那就再扔到炉子里当柴烧也好呀。”
有位同学笑道：“高青华，你这么喜欢乐器，让你爸给你买件小提琴和京胡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你爸是八级工，月工资八十多元，是工厂里最高的工资了吗？你爸都比我爸的工资高一倍了。买件乐器还舍不得？你爸真抠门！”
听到有人骂爸爸抠门，高青华回身就给了那人一拳，并随即骂道：“你懂个屁！我爸不是抠门，我全家下放回来，家里没有劳动力，没人挣高工分，每年分不了多少粮食。我爸每月的工资，绝大部分都寄回家来给我们买高价粮吃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原来在青岛上学，我还以为你家也是城镇户口，也是吃商品粮呢？”
那同学看到高青华真生气了，急忙道歉。
随行的其他同学也忙劝解，俩人终于和好如初，把手拉到了一起。
在全县普及现代京剧样板戏的活动中，原来的县话剧团也适应大形势刚刚改为京剧团。不过无论是原来话剧团演出过的大型话剧《槐树庄》，还是正在排练的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全剧，却都无法适应这次去海河治河工地，慰演出所需要的那些短小精悍的文艺节目。所以彭定刚这才决定，直接把已参加过县里几次庆祝活动演出的、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确定为这次参加慰问活动的主力；至于京剧团的几个主要演员，这次却只能委屈一些作为配角使用，只选择了几个京剧唱段和一个选场。但是作为专业京剧团的灯光、布景师们，这一次倒是理所当然的、也同时担当起了学校全部文艺节目的灯光、布景和道具的任务。
在临出发之前，在红星大礼堂进行彩排时，彭定刚和慰问团主要成员，都亲临现场审查了全部节目。
在第一辆大卡车上，几十名十三、四岁的男、女学生，都是这个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按照统一着装要求，队员们都是上身为草绿色军服或仿军服，下身为蓝色长裤，腰间统一系棕红色干部军用人造革不锈钢扣武装带，头戴绿色军帽。
第二辆救护车上，除了京剧团配备的灯光师、布景师；还有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另一位带队的音乐女教师关秀美。自从进入一九六八年下半年以来，宣传队的各种演出任务逐渐多了起来后，宣传队的大量工作周爱国老师自己忙不过来，关老师也就加入到了宣传队中。周老师和关老师具体分工是，周爱国抓宣传队总的工作，关秀美主管女队员的生活问题，同时负责指导演出时、全体队员的服装和化妆。
关秀美人如其名，长得身材和容貌都称的上端庄秀美，真的是亭亭玉立、白净丰满、凹凸有致；车里还有学校宣传队的几个独唱演员，和乐队成员以及学校宣传队全部乐器。
第二辆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大布景缝隙的前面小空隙中，是几个临时工布景装台人员；后面是京剧团为全部节目准备的灯光、布景和道具。在卡车中间的布景较大空隙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宣传队员，男孩叫高青华，女孩叫朱灵芝。
由于他们俩人的节目，是刚从班里参加全校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挑选出来，参加这次慰问团活动的节目。所以不仅他们的节目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就连女孩朱灵芝本人，也是刚进入学校文艺宣传队没几天，更不为大家所熟悉。
男孩高青华倒是从夏天刚开始普及京剧样板戏的时候，就被当做男主角选到了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可是由于选他来的时候，学校排练了几个样板戏的选场和选段，都急需一个扮相俊俏、形象符合现代京剧合样板戏男主角形象的男演员。所以选他时是基本上按照电影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扮演者的形象，作为选人标准的形似要求选进来的，可是进队后恰好遇到他的嗓子倒仓了，他唱起来发声时根本发不出多大声音来，根本就无法达到演出的要求。
周爱国老师本想把他退回班里去，可是一方面觉得过段时间过了倒仓期，或许高青华的嗓子还能变回来，不如就做预备队员B角留用；尤其是考虑到他在班里的节目中还跳过舞蹈，特别是还听说他原来在青岛上学时，还曾有过短暂的、学习小提琴基础的经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留在了学校宣传队里。先是让他参加了一些像什么《大刀曲》、《红军不怕远征难》等一些舞蹈节目；后来干脆又让他在参加舞蹈节目空隙排练的空隙里，到乐队中学习拉二胡和京二胡演奏。
由于有拉小提琴的基础，很快高青华不仅成了乐队中的弦乐器主力，而且还逐渐学会了吹笛子等多种乐器，从此他也就逐渐成为了学校宣传队里的多面手！因此有不少师、生看节目时就在台下议论说：高青华进学校宣传队，简直就是件奇葩事！属于那种被周爱国老师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特殊人才了。
其实作为高青华本人，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小提琴梦！平心而论，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最想重新拾起他最早学习的乐器小提琴。可是虽说 学校里曾有把小提琴，可是不仅早就开胶、断裂，根本就已经无法使用了，而且也缺少了琴弦和小提琴的各种配件。本来他提出来想修一下，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由他使用，可是找了个木工看了下，人家说修不了。最终，也就只好让那把破提琴，继续躺在仓库里睡大觉了。
虽说高青华也是第一次去天津，可是他知道自己邻居和亲戚中有好几家都有人在天津工作。这些在天津工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父辈一样，从十几岁就随着亲戚到天津三条石一带，铸造业集中的铸造厂干铸造，解放后多年来就留在天津工作的老天津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在老家还都有亲属。
他打听过自己邻居和亲戚家好几个人，想了解一下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的距离。问了好几家，人家对去天津东郊距离都不太清楚。最后还是高青华后邻的一位本家家叔叔告诉高青华：从交河县城到天津东郊区大约有三百多华里。
这位本家叔叔不仅见多识广，本人还曾经在天津商业本门工作多年，所以对天津非常了解。只是由于叔叔此人文化高，说话有些太随便，所以在一九五七年被作为右派分子开除公职，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说起回到原籍一事，这位叔叔到是还很看得开，对于到了中、晚年能在老家和一家人团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挺知足。尤其是还非常感谢当年他的父辈，让自己早成婚的安排。
高青华这位本家叔叔的祖父和高青华的曾祖父是亲兄弟，这位叔叔是他家里的独生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几姐妹也都在天津工作。
当年为了让他早生贵子延续香火，在他十三周岁时，家长就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媳妇，新娘子比他大两岁。圆房后他本想继续去天津求学，可家长坚决不允许！并言明在生下儿子之前，哪里也不让他去。所以为了能早日外出求学，他只好和大她两岁的小媳妇，在新房里日夜加班，终日里一对新人黏在一起，反复坐着耕耘播种的美事，盼望着能早生贵子。可是事与愿违，一年以后第一胎生的却是个女孩。没办法他只好留在家中，继续和妻子再接再厉，直到又过了近两年，他妻子又为他生了一个带把的男孩后，他的家长才允许他继续到天津求学。
后来高青华和这位叔叔说起朱灵芝的家事，这位叔叔竟说不仅认识朱灵芝的父亲，甚至在天津的时候早就知道朱灵芝姥爷的鼎鼎大名。
本来在学校上车的时候，高青华看到朱灵芝可能是觉得和大家不熟悉，一直躲在大家后面。他估计她是因为才进学校宣传队，和大家不熟悉，不好意思抢占位置。高青华觉得作为同班同学，特别是作为同一舞蹈节目的舞伴，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新来乍到的朱灵芝抢到一个乘车位置。
高青华在青岛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跟随一个家在部队大院住的同学，一同乘坐过这种大卡车。他们除了有时跟车上学途中下车之外，还有过借着假期跟着部队，曾经长途去野外打靶场学习射击的经历，每次外出也都是乘坐这种大卡车。
高青华心说到天津东郊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在大卡车上找不到一个靠近车厢边，能扶住车厢的位置，只是无依托的长久站在车厢中间位置，只靠用手拉住中间临时横向系上的几道绳索，只能被动的或是被人挤来挤去，或是被在车厢里被惯性甩的东倒西歪的。一路上要是如此，等到了目的地那可就累死了！特别是像朱灵芝那样身体较弱的女生，到了目的地恐怕连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他看到卡车还没停稳，别人还不敢靠近卡车的机会，他凭着对卡车的熟悉，他已经抢先上车，在车前部有利位置，抢占好了两个人的位置。他懂得乘座大卡车，靠车头位置既有视野开阔，迎风凉爽的好处，更有在车前部位不容易颠簸的好处。
他本想把朱灵芝拉上卡车，可是看到朱灵芝只是远远的躲在其他人身后不肯靠前。便远远的一面大声喊，一面向朱灵芝招手致意。看到高青华在车上远远的朝自己招手，可又看到车上人太多太拥挤，朱灵芝不愿去挤，就朝高青华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最后面那辆拉灯光、布景、道具的大卡车，然后自己一个人疾步朝最后面的布景车跑去。
眼见得汽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朱灵芝还没上车。高青华急忙跳下车快步跑到最后那辆卡车旁。他先从前面三两下爬上车，看到前面已有几个装台的民工坐在布景之间的车厢地面上，前部位已经没有了地方；他只好迅速跳下车，又从卡车的中间部位，迅速蹬着车轮子重新爬上车。他刚才已经在车的前面缝隙中观察过，他注意到在中间位置，几块布景之间有一块较大的地方，而且好像有个道具还可以用来当座位使用。
他迅速爬上车，又回身伸手用力把朱灵芝拉上车。朱灵芝刚被拉上车，还没来得及站稳汽车便启动了。由于汽车掉头连续拐了几个弯，猛的一晃使得朱灵芝站立不稳，突然扑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两人顿时尴尬的都红了脸，高青华扎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朱灵芝又要摔倒他急忙伸手去扶，不想他和朱灵芝俩人同时被甩向朱灵芝的方向，把两人重重的甩到朱灵芝身后的布景上；在此情况下，俩人不自觉的都迅速伸手用力抓住了对方，形成了高青华一手撑着布景，一手抱着朱灵芝的头；俩人脸贴脸；朱灵芝抱着高青华的腰；两人的身体呈倾斜状，形成了高青华的身体压向朱灵芝的身体；同时俩人的身体重量，又同时压向朱灵芝身后布景的不雅样子。幸好他们俩的附近没有别人在场，两人的这种窘态才没有被传播到同学中去。在那个男女同学之间几乎互不来往的年代里，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种影响可就太坏了！
俩人感觉汽车行驶的稳定些了刚刚想松开手，汽车再次一个大转弯的晃动，这次却直接把朱灵芝柔软的身子，更重的跌进了高青华的怀抱之中。如此姿势俩人脸红心跳的 拥抱了好一阵子，直到汽车正常行驶了一段路，俩人才红着脸，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各自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布景或汽车挡板作依托。
由于那个年代是八周岁上学，除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到了后来才改成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还有留级和上学晚的因素，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班的学生经过近十年学习，很多就到了十五、六岁，有些甚至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两人刚上初一，都是十四岁年令的小帅哥和靓丽美少女；又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都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男、女之间互相感到既神秘，且又好感；互相之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的年龄段的时候，这也算是正常心理。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恋美，那个少女不思春？只是在那个年代里，这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思恋，都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那时更没有半个世纪后在上学放学的时间可以里，可以司空见惯那些初中生小恋人，公开在小胡同里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
经过刚才的几次反复的、较长时间的身体剧烈接触、碰撞之后，俩人心里顿时好似有几头小鹿在强烈碰撞似的、产生了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又惊又喜、又盼望又害怕的特殊感觉！
此后好一会儿俩人都低着头，羞涩的没好意思抬头说话。俩人都在各自内心里美滋滋的、不断回忆、品味着刚才俩人身体碰撞、接触时的每个详细细节……
眼看汽车沿着东城门大街向北拐弯，之后又向东一拐之后，驶过了几个路边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向东朝泊头的方向开去了。
直到朱灵芝看着路边出现了大片庄稼地之后，又逐渐出现了大面积的梨行，和许多农民在梨行里摘梨、包纸、装箱的场景，才结束了这种尴尬。
虽说高青华和朱灵芝都是同岁，都属于情窦初开或情窦尚未开的时期，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女孩却总要比男孩成熟要早得多，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体会的，也要比同令男孩要早得多。所以在青少年期的早恋中，往往都是女孩占有有绝对的主动性。这也是为什么女孩初恋时期，往往不太愿意和同龄男孩来往，在这些小女孩的心里，往往会把同令男孩视为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对待。反而会更希望和年令大一些、社会经验更丰富一些的男孩来往。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特例，在高青华和朱灵芝的交往中就属于一种特例。从俩人第一次认识到后来的多次交往，朱灵芝感觉高青华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和她一样也有大城市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她觉得高青华什么事情都懂，尤其是遇事他都能为她考虑，随时都会保护自己。所以朱灵芝内心里，早就把高青华看做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唯一男孩子了。
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朱灵芝主动的没话找话的、故意惬意的大笑着对高青华说：“青华你快看呀，想不到咱们老家有这么多梨树，这么多金黄色的大鸭梨呀！你看咱俩在这辆车上这个中间位置多好呀！这儿就咱们俩人，既安静又不拥挤。要是在前面的车上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哪有机会能有这么好的开阔视野，可以任凭咱俩自由的随便向左看、向右看，可以看到这么多、这么美的金秋鸭梨大丰收的美景呀！”
高青华本来以为，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一连串的，碰撞、挤压、接触并搂抱了朱灵芝的身体，尤其是还和她脸蛋紧紧贴在了一起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现在见她没有生气，急忙附和道：“是啊，我也好几年没看到这些美景了。这几年回来都是赶在春节放假的时候，才能和爸爸一同回家看望妈妈，也没机会看到金秋的这些美景。你原来没见过这么多鸭梨吗？”
朱灵芝笑道：“我原来虽然也曾经回过老家几次，但是大多还是在爷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在春节的时候跟着爸爸回来的。所以只是听爸爸说起过家乡的鸭梨很出名，也在天津大商场见过有鸭梨出售；不过商场里见到的鸭梨，都是些皮色变黑的很小的鸭梨；很少见到如此多金黄色的大个鸭梨。原来听外贸公司的熟人说，交河的鸭梨在天津出口都是写的天津鸭梨，那些好鸭梨都出口了，剩下那些质量不太好的才在商场里卖。本来我还不相信，今天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真是这样。”
高青华指着梨树下面那些纸箱说：“这你到真说对了，你看那些纸箱里的鸭梨，每一个都用绵纸包裹着，你再看那些纸箱上还印着天津鸭梨的标志呢！”
朱灵芝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交河鸭梨，为什么出口要印天津鸭梨呢？”
高青华笑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交河以前有好些年曾经隶属于天津管辖过是一个原因。另外嘛，恐怕再就是天津在国际上知名度高呗。你想呀，在国际上都知道天津，可谁知道交河县在哪呀？反正我知道山东的烟台苹果，也不是烟台自己产的，也是烟台属下的一个叫栖霞的小县产的。当然也不尽然，山东胶东也有个盛产梨子的县叫莱阳县，人家那里的梨出口就叫莱阳梨，而且在国际上知名度还很高。
莱阳梨我吃过，和交河鸭梨大不一样。交河鸭梨皮薄，核小、含糖多，水分大，尤其是口渴了的时候吃，确实好吃也非常解渴。可是交河的鸭梨弊病也是因为皮太薄的缘故，既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在天津商场看到皮色发黑的原因。人家莱阳梨外皮颜色深绿色，皮上还有些褐色点点，皮厚坚韧，不怕磕碰，尤其容易运输和储存。虽然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水分这么大，要是口渴了，莱阳梨不如交河鸭梨解渴的效果好，可是莱阳梨含糖量很高，吃到嘴里感觉很甜很甜的！另外还有青州府的蜜桃，过去那可是给皇上进贡的贡品。青州蜜桃虽然很小，但可以离核掰开两口吃一个，而且吃起来很甜特别有味道。”
朱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着高青华，说：“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有机会 尝一尝青州蜜桃和莱阳梨的欲望了。山东还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呀？说来让本姑娘听听。”
高青华笑道：“看来你平时还真是个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那我就和你说一下，潍坊的萝卜，让你吃你可爱吃？”
“啊——萝卜？你真坏！”朱灵芝佯怒的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高青华一下。
高青华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山东有个说法，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不如潍坊的萝卜皮。”
朱灵芝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真的？潍坊的萝卜真有那么好吃？”
高青华笑了笑，说：“这话说得是有些过分了些。不过潍坊的萝卜我在列车上买了吃过，虽然不像说的那样真比烟台苹果、莱阳梨好吃，不过倒也确实和别处的萝卜不一样，潍坊的萝卜不太辣，吃起来水分又大又脆，的确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在潍坊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手里，都拿着快萝卜在啃。奥，对了还有青州府的柿饼和山楂也都是著名特产，那些大个的山楂，皮上有金色星星的金星山楂尤其好吃……”
“等等，让我一想想。青州——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好熟哇！经过你这么反复一说，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说到这里朱灵芝打断了高青华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见高青华张嘴要说，朱灵芝急忙制止道：“你别说，让我想一下——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好像在好多篇短篇中都提到过青州府的。”
高清华笑道：“行！看来我们灵芝小姐姐对文学名著读的还行。只是，好像文学名著你还没有读全吧？”
朱灵芝又想了想才说：“你说得对，好像还有《三国演义》中有曹操的青州兵；还有《水浒传》中也多次提到过青州，好像还有明代冯梦龙的作品中也都写到了青州府的云门山上有个神仙洞，有人掉进去，等到出来就过了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我打断一下，既然青州府如此出名，怎么到了当代听不到动静了？而且我一直不知道，究竟这青州府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呀？“
高青华笑道：“其实青州距离交河并不太远，铁路直线距离也就三百五十华里。具体位置嘛，其实就在济南和青岛之间，在潍坊的西邻距离潍坊仅仅五十公里的位置。之所以后来青州默默无闻了，那是因为青州府还有个名字叫益都县，这名字在文学名著中也经常使用，当然不如青州知名度高。
直到在解放后，青州只在解放初期曾经作为华东局驻地，短期使用过青州特别市的名称，后来就作为潍坊的一个县一直使用益都的名称了。”
朱灵芝微笑道：“奥——，原来如此呀。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看到朱灵芝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高青华这才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朱灵芝，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那个，灵芝小姐姐，刚才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的。”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也红着脸莞尔一笑说：“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再说了，既然你都已经叫过我小姐姐了，那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刚才我仰面朝后面倒下去的时候，要不是你迅速用手抱住我的头，或许我的头硬碰到后面的布景木头上，真会把头碰破了出血了呢。不过，刚才你的力气还真大，你把我的身子压在后面的布景上，差点没把我给压扁了。”
说着，朱灵芝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高耸起来的胸部。
高青华偷看了一眼朱灵芝的胸部，羞涩的红着脸再次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敢抬头。
朱灵芝瞅着高青华的囧态，扭转头部、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不过她却没敢让高青华看到。
本来高青华和朱灵芝被慰问团选中的节目，是革命现代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一个选段，高青华跳的是男主角洪常青的角色；朱灵芝跳的是女主角吴琼花的角色。
其实刚转学来的时候，高青华别说跳芭蕾从没接触过，就是普通舞蹈动作他也没接触过。这还多亏在班里排节目时，朱灵芝从基本动作开始，把高青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出来的。高青华曾经问过朱灵芝，怎么对舞蹈如此熟练？
原来人家朱灵芝从六、七岁就在天津的少年文化宫舞蹈班里，接受过正规的舞蹈训练。尤其是自从六五年看过电影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以后，她就迷上了现代革命舞剧。直到在班里排节目，她看到了机会，也感觉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舞伴。所以她才下大力气在排练的时候，一有机会她就有意识的培养高青华从舞蹈基本功学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说朱灵芝还是高青华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老师呢！
每逢在训练中，朱灵芝对高青华的动作严格要求的时，高青华就开玩笑的喊她小朱老师。朱灵芝却板起小脸严肃的不许高青华喊她老师，却又莞尔一笑说：“其实咱俩人同岁，只是我的生日比你大一个月，那以后你就干脆喊我小姐姐吧。”
看到高青华不肯认姐姐，朱灵芝却不依不饶的说：“大一天也是姐姐。”直到看到高青华顽皮的真喊了声小姐姐，朱灵芝才开心地笑了。
要说他们俩这个节目无论在难度还是在样板戏中的位置，都应该是一个主要节目。按说他俩做为主角，本是可以坐到救护车舒服的座位上去的。可是因为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里芭蕾舞剧还没有被人们看好，尤其是朱灵芝的家庭出身不好，全家属于被从天津遣返回原籍的资本家。所以几次周爱国老师想让朱灵芝到学校宣传队，和高青华一同跳的《红色娘子军》舞剧选段，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新换的学校领导班子成员中总是有人反对。这时候全国山河一片红之后，原来的石光明老校长已经调走了。每到这个时候，高青华和朱灵芝都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们和石光明老校长的短暂交往。
这次若非是由慰问团长彭定刚直接指定这个节目，恐怕这个节目和朱灵芝本人，都是难以加入学校宣传队的。至于彭定刚能够知道这个节目，那是得益于彭定刚的儿子和其他武装部领导的子女都在这个学校。确定这个节目仍由高青华和朱灵芝主演后，又在学校宣传队里选了几个女演员出演几个红军女战士，这个节目很快就参加了彩排并得到了慰问团的认可。
至于乘车时没有直接安排高青华和朱灵芝，作为主角统一安排到救护车上就坐，其实彭定刚和周爱国确实也是对于朱灵芝的家庭问题，有自己的考虑和顾虑。
至于朱灵芝最后上车，并自动跑到最后面的拉布景的卡车上去，自然也就着她自己的多重考虑。高青华也果断的跳下车随着朱灵芝爬上了最后面的货车，除出于对朱灵芝的同情和安慰，在他懵懂的头脑中，似乎感觉还有一种似懂不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情感因素，似乎在促使他去这样做。
平时在班里的时候，每逢有同学看到高青华和朱灵芝交往时，同学中就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早恋在追求朱灵芝之类的话。
每逢此时，高青华就会说：朱灵芝是他的舞蹈小老师，还是他们共同舞蹈节目的舞伴，作为男人理应帮助朱灵芝。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一说，开玩笑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作为已经几次参加县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草绿色仿军上衣和军帽，蓝色长裤，棕红色人造革、不锈钢皮带扣的军用武装带，这都是每人必备的着装，学校临时又用红绸子为每人定做了一个红袖章，用黄色油漆印制了文艺宣传队的字样。
一路上有经验的路人已经发现，这些孩子和前几年大串联时司空见惯的、相似人群着装大不一样：前几年见到的人群都是些年龄要大好多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且大都或者一身绿军装，或者上身绿色和帽子绿色，裤子颜色混乱；袖章也是普通红布的。
而车上这些孩子的着装，统一穿上绿、下蓝色裤子，除了空军这样上绿下蓝，平时还真的很少见到。可是空军都带有红帽徽和红领章，可是这些孩子没带红领章和红帽徽肯定不是空军军人，再仔细一看这些孩子的袖章都是红绸子的，黄色的大字也是写的文艺宣传队。所以这几辆车所过之处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不断关注。
众所周知，自从一九六三年夏秋之交，海河流域上游暴雨成灾，位于太行山的岳城水库随时都有溃堤的巨大风险！假如岳城水库大坝溃堤，大水就会顺着海河流域倾泻而下，就会严重威胁天津和津浦铁路的安全！或许就会再次重演二十世纪初，因海河流域发大水淹了天津，天津市区大街上都可以行使轮船的悲剧！在此严峻情况下，中央政府果断决定炸坝分流，结果河北多个县被淹。
大水退去后，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从此后多年河北省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出动数十万民工治理海河黑龙港流域。每当治河大军出动时，老人们看到行进中浩浩荡荡的治河大军，常有年龄大的老百姓，就会向年轻人说起建国前夕，解放大军南下时与此相似的场景。
今秋交河县挖河工程施工工地，在天津东郊区的清河农场一带的金钟闸附近。由于考虑到车辆一路上，除了需要穿越泊头和沧州市，尤其是要穿越天津市区。如此一来，如果仅凭几辆大卡车经过市区红灯限制，尤其是城区内还有好多对卡车还实行禁行路段。大家都顾虑车队行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天津东郊区治河工地。
为了争取时间，彭定刚采纳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的建议，直接让县医院提供了两辆救护车，把另外两辆大卡车夹在中间。本来慰问团成员除了几个领导，就是电影放映队和县京剧团的演员。可是彭定刚考虑到，当时电影就那么几部老百姓早就看俗了的老电影。而县京剧团，也就那么几出人们不爱看的京剧样板戏。所以经考虑，彭定刚决定给慰问团增加部分新节目，直接让刚刚从城里第一实验小学，升格为城里第一联中的学校文艺宣传队加入慰问团行列。
对于这支少年学生文艺宣传队，彭定刚还是基本了解的。除了这支宣传队这几年，多次为县里的各种活动有大的演出彭定刚都看过之外，尤其是这个学校就在武装部东邻，中间仅隔了一条小胡同。另外他的儿子以及其他几位武装部领导的子女，也有几个在宣传队里。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彭定刚也和其他几位名领导一样的担心，让孩子们经常参加文艺活动会影响孩子学习，所以本来不想让孩子参加这些话动。可是后来看到孩子既便不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在班里也多学不了多少文化课。
因为当时学校每周都有一个半天，会组织学生参加学工、学农、学军的各种义务劳动。平时宣传队的活动时间，主要也是在放学后和参加学工、学农、学军活动的时候才有活动，只有有了较大文艺演出任务时，才会临时停课突击性不分昼夜的参加排练，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不是经常性的。因此这才考虑，反而不如让孩子参加文艺宣传队的活动，如此毕竟还可以在课外多学点乐器之类的文艺技能，更有利于孩子德智体各方面的全面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