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成份魔咒(1)
西北关土改时的贫协主任曹二堂,有事没事的总爱领着村里三俩个甘愿臣服于曹二堂的贫农成份的人,总是以贫协主任的身份找高禄祥的麻烦,说高禄祥家的阶级成份在土改的时候搞错了,应该属于漏网小地主等等难听的话。
说白了这个叫曹二堂的贫协主任,自从土改开始就掌握着村里的实权。弄得本村的几个党员,谁也无法出任村支书一职,多年来西北关的支部书记,一直都由外村调任。
而历任村支书要想在西北关能站住脚跟,都必须和曹二堂一条心,无形中村支书就变成了曹二堂的傀儡。
这次曹二堂如此闹事,无非就是担心高禄祥是本村人,又有十个堂兄弟的大家族做后盾;不仅资历老,而且还深受上面领导信任!说到底曹二堂无非就是非常担心村里的大权旁落,故借此口实想夺回村里的权力!
曹二堂曾总结了一套经验,在西北关只要一提阶级成份,谁也抢不了他的实权!从土改那年开始,他这办法屡试虑灵!
高青华家的成份,应该属于土改时的历史遗留问题。
事情的起因是:本来西北关村落不大,土改确定成分的时候,村里仅有八户贫农,和十二户富农,剩下的三十多户家庭都定了中农。
本来其中有几户人家,按照土改政策是应该定为贫农的。但因这几户人家并不买曹二堂的帐。因此曹二堂为确保由他长期执掌西北关的大权,便以种种理由故意把这几户他认为的刺头家庭,都提高到了中农。
就连当年乡里的土改工作队长都感到,西北关村的阶级成分似乎定的太高了点,猛的一看,似乎会让人感到西北关村一直都是富人太多,穷人太少了!这似乎也太违背自然规律了!世界上毕竟还是富人少穷人多才符合自然规律呀!
可是其他人又拗不过曹二堂,最后也只好随他去了。
本来在曹二堂代表贫协的上报材料中,还把高青华家定成了地主!原因在于当时高青华的大爷爷和高青华的爷爷,他们兄弟两人,由于老母亲依然健在的原因,多年来兄弟俩便一直没有分家。
两个大家庭几十口人,都还分住在两个小四合院里。而高青华的大爷爷在城里开了个小杂货铺,大爷爷的两个儿子常年在外地当铸造工。高青华的爷爷负责家里的土地庄稼活,高青华的大爷和父亲也是常年在外干铸造不回家;家里其余都是些家庭妇女和老人孩子。
西北关的人均土地明显的多于其他村子,但是大都是些不大长庄稼的盐碱地,很多土地中都长满了老红荆疙瘩,这种红荆疙瘩,是生长在常年盐碱非常严重的土地中的一种植物。
交河城南一直到去南面相邻的阜城县的建桥公社和土山公社一带的路上,当年到处长满了这种植物。城北到北沿一带,以及其他多处地块中间,也都参杂生长着这类植物。凡是这些土地大都是属于常年不长庄稼的地方。
这些盐碱地不是不能治理,只要有大量肥料和好水,是可以把盐碱压下去,把盐碱地改变成肥沃的土地的。
可是在当年无论是凭着公社的力量,还是凭借老百姓自己的力量,那都是根本办不到的!
直到半个世纪以后,土地分包到个人手中;随着国家南水北调大工程完工,引黄河水北调京、津、冀,部分解决了交河的农业用水源和肥料之后,困扰交河县原来多年的盐碱地,竟然变成了万亩良田!此是后话。
本来高青华的爷爷是个身体壮实能干的人,自己种这点土地也并不吃力。
后来高青华的爷爷从大车上掉下来,车轮从大腿上直接轧过受了重伤。此时高禄祥己经成年,偷偷参加了八路军。家里除了老弱病残,已经没有了能够种地的壮劳力了。唯有高青华的大爷爷是个壮劳力,可是他除了舍不得自己的杂货铺之外,也由于多年不干体力活了,突然拾起农活来他也干不了。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临时雇请了一个亲戚来帮忙。可是没过几个月,高青华的爷爷就去世了,家中不得不从长考虑了。最后也就决定写信和在外地的几个年轻人商量,准备抽回一个人回家。按照孩子们自己的意愿,最后决定让高青华的大爷从沈阳工厂辞职回家务农。
就在高青华的大爷提出辞职,工厂的事情还没完全处理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的那段日子里,只好继续挽留那位亲戚在家里又干了一段时间。直到高青华的大爷从沈阳工厂辞职回家务农,那个亲戚才离开。
在土改的时候,曹二堂的上报材料里,便把高青华的爷爷受伤、养伤期间临时亲戚帮忙的时间,和爷爷去世后,等待高青华的大爷回家这段时间,以及其中农闲期间亲戚回家的时间,都一起累计加在一起合并计算,勉强也就差不多达到了近两年时间。但如果刨去农闲亲戚回家的时间却差很多。
但是在土改定成份的时候,却恰恰是曹二堂把持村里的大权说一不二的时候,所以曹二堂就按照当地解放前三年,高青华家曾长期雇请长工,应该把阶级成份定为小地主上报了材料!
可是高禄祥家除了当地解放前三年雇过长工之外,其他条件也仅仅属于中农。所以后来幸亏乡里土改工作队的负责人,也是个老八路出身。在了解了高青华家当时情况后,提出了异议。
在曹二堂不服气的情况下,乡里的工作队长坚持说:“我们的战士在前方流血牺牲,我们不能把因军属受伤和突然去世后,家里无人干活被迫雇请了几年亲戚干活,就作为确定地主成份的依据。这样太伤害军人和军属的心了!假如高禄祥没有参军,没有离开家。在其父亲受伤和去世后,人家也根本不用雇工。“
工作队长看到曹二堂仍不服气,便对和曹二堂一起来的几个人说:“假如在交河县城解放前三年,让你们几位任何人家中,都出一个壮劳力去当兵,你们谁敢保证自己家里当时种地不用雇工?“
曹二堂却以自己身体有伤,不能当兵为理由推脱。
工作队长又指着一个长相有些窝囊,几天来一直跟在曹二堂后边叫高北俊的贫农问道:“高北俊,我可听说你家前几年不禁土地不少,而且还骡马成群。后来你是因为赌博,不仅输掉了土地和财产,而且连新婚不久的新媳妇都输给了别人!之后你才突然变得贫穷了的对吧?”
未等高北俊回话,曹二堂却接茬说:“队长你说的不错,可是这都是几年前的历史问题了。人家高北俊变成穷人的时间,可是符合土改政策的是不是?别说高北俊了,就连城里的苏半城,那可是全县最有名的大财主了,不是按照政策也定成贫雇农了吗?谁让高禄祥家凑得这么巧,正赶上交河城解放前三年雇请长工,正符合小地主的条件呢。对不对?”
队长冷笑道:“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要问曹北俊的是,听说当年你可是同一年和高禄祥一起也参加过八路军当了几天兵对不对?听说你可是在半路上当了逃兵跑回家来的;而高禄祥却一直在部队上。对不对?”
高北俊忙低声说:“是倒是,我那不是受不了八路军的苦和累,那才偷偷跑回来的吗?”
队长冷笑道:“我是问你们,如果你高北俊不当逃兵,你家除了被你赌博输掉的土地,仅仅剩下的那些土地谁来种地?是不是也需要雇请长工?”
高北俊忙点头说:“是的,我要不跑回家来,我爹我娘年纪大了肯定要雇人种地了。过去我家土地多的时候,也一直都是雇佣长工种地的……”
未等高北俊说完,曹二堂狠狠的踢了他一脚,疼的高北俊“嗷”的大叫了一声才说:“你踢我干么?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我说我不会说话我不来,你们非拉我来凑数,怎么了?这会儿 你们又嫌我说错话了。“
看到没人吭声了,队长这才笑道:“不用说高北俊了,就连在坐的你们几位我都了解过了,无论哪一位家里如果让你们当时出一个壮劳力去当兵,恐怕家里的土地也都自己种不了,也都要去请雇工干活!话说回来了,我们的战士在前方流血牺牲,我们村里应该作好拥军优属工作。别的村里,从日本鬼子占领交河县城的时候,农会就偷偷组织起来,帮助烈军属在农忙的时候耕种、收割。先不用说交河县城解放之前的事,我只问一下交河县的日军逃跑到泊头,交河县城解放以后。请问当时你们这些贫协干部和村干部,又是怎么做的拥军优属工作的?你们西北关村,却依然什么工作都没干!或许军属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村干部能和别的村那样对军属农忙的时候帮帮忙,或许人家高禄祥家也就不用雇请亲戚帮忙了。我也了解过,农闲的时候人家没雇请亲戚的时间,你们也都给人家计算进去了。你们这是要干么?难道非要存心把军属从自己人的队伍里,推到阶级敌人的阵营里去你们才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