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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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春节风俗（3）
因为是公安局调用干部，高禄祥的事情办得很快，次日公社的电话就打到了村里。能进公安局当干部那可是大事件！很快这消息，也就和高禄祥抓捕罪犯的消息一起迅速传遍了全村！
下放回家九年后，人们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高禄祥曾经当过八路军的排长，也当过国家干部，还上过军校的历史了。以至于听到这消息，令一些年轻人都怀疑这消息的真假？
不了解情况的年轻人，真不相信一个不起眼的富裕中农老头，怎么可能还当过八路军的排长和上过军校？在年轻人的意识中，这些好事情，只有成分好的年轻人才有资格。
成分好的年轻人更是怀疑：一个不起眼的富裕中农成份的老头，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当八路军呢？
在极左思潮指导下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社会，尽管富裕中农，确实被是列入了党和政府团结对象的范畴。可是富裕中农子弟当兵、上学，所有这些好事情，基本都根本就连考虑的可能都没有！那可是连外调都难以过关的！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中国农村，其它通讯工具都没有的时候，各个公社通往各村的大队部里，都有一部黑色的老式手摇电话机；这种电话机上都在旁边，都无一例外的配有两节、捆在一起站着放的、大号干电池，电池高度约有二十五厘米，直径约有五、六厘米；电话线都是使用的那种仅有直径约半厘米、深棕色、很硬的、钢丝电话线。
这种电话线其实中间是由两根钢丝挤压在一起的，中间用一种绝缘料涂层相隔。这种老式电话线非常泼辣、耐用，多年裸露既不怕风吹日晒，也不怕雨雪冰冻。多年来这种钢质电话线，一直保持着各公社和农村的通讯联络。
电线杆更简捷，大都是使用一些直径约十厘米左右，高度仅有两米左右的、耐风吹雨淋的硬木杆子。
由于多年来河北农村，除了极少数靠副业致富的村庄有电灯照明之外；其它没有副业支持的绝大多数农村都没有电，农民一直都靠点煤油灯照明。至于晚上场院点的长明灯，还有马车赶夜路使用的，也是烧煤油的那种卫灯。
这种卫灯，上面有个可手提、可悬挂的铁丝提手；整灯是个和下面属于一个整体的金属框架，下面有个盛煤油的金属器皿、底部是平坦的圆形盒子，可供放置；卫灯中间和泡子灯类似，有根扁形灯芯引出煤油，被中间的圆柱形玻璃罩罩住不怕风吹和雨打。
西北关的电话没在大队部，而是设在曹二堂家的炕头上。
自从冯成海当了支书，就把办公地点挪到了曹二堂家的炕头上，而冯成海又整天吃、住都在曹二堂对门的那个年轻姑娘姘头曹美玲家里。所以曹二堂接到电话，一听是公社找冯成海。马上大声喊来冯成海接了电话。
冯成海接完电话考虑了一会，便把别人送给他办事还没起封的一瓶白酒和一条香烟，装进大衣口袋里，马上找到高禄祥家中传达了公社的通知。同时冯成海还以个人名义，向高禄祥表示了祝贺，同时把大衣口袋里的一瓶白酒，和一条香烟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冯成海上任几年来，第二次来高禄祥的家中。第一次是他刚上任的时候来过一次；这次他亲自登门，除了传达公社通知，其实他的目的，更多的还是想尽可能消除俩人之间的隔阂。他更想多恭维，或者说想和高禄祥把关系搞的密切一些。
他知道，一旦高禄祥进了刑警队当了教练，别看只是个临时的借调干部，那可比一个普通警察的面子还要大得多！
尤其是他一想到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冯狗子和冯哈，三天两头的被抓进拘留所。每次他都要厚着脸皮，到处托人往外保的事。
心想或许今后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还有求于这个、原来被自己看不起的老同事、老部下。
高禄祥自然知道冯成海的来意，本想谢绝礼物，可一想到今后毕竟冯成海还是西北关的父母官不好得罪，只好收下了。
同时因为自己别无礼物回赠，便只好拿出刚从公安局拿回家的剩下的那一瓶酒和剩下的半条烟说：“那我就只好把些和你交换一下好了。只是不好意思这烟只剩下半条了。要不咱俩只把这瓶酒交换一下，互相表示一下意思好不好？”
冯成海笑道：“三哥，千万别这样！这样咱俩就显得生分了。再怎么说咱哥俩，在西北关村搭班子一起工作也好几年了。以前兄弟我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老兄多多 担待。不说你也知道，我来这里工作也有我的难处。说心里话，这次老兄高升，那是属于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呀！”
高禄祥淡淡一笑说：“哪里，我去刑警队不过是去当个临时工，又不是给我恢复工作真的让我去当警察。”
冯成海笑道：“三哥，刑警队的临时工，特别还是当教练，那可不是普通警察能比的！当然就更不是普通工厂的临时工能比的。再说了你这也不是临时工，你可是县公安局，正式向城关公社借调的大队干部。你忙吧，我走了。”
说完冯成海一再拒绝回礼，快步走出大门。
高禄祥把冯成海送出大门外，又回到家里和妻子一起分别给大嫂和二嫂每家送去一瓶白酒两盒香烟；同时高禄祥也把自己被公安局刑警队，借调去当教练的事情和两个嫂子说了说。
大家一听都替高禄祥高兴。
自然高兴之余也难免会有些担心，毕竟刑警队比普通警察的危险性要大的多。高禄祥安慰大家不用担心，并说自己当兵打仗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刑警队的案子不算什么。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高禄祥又宽慰大家说：“我去刑警队只是去当教练，平时也就是教教年轻人怎么打枪和抓坏人的方法，这些技能都是我多年前很熟悉的技能，教会年轻人又没有危险；再说了，我又不属于正式警察，发给我的新警服，也没给我配发帽徵和领章。所以好多场合我就是想去，恐怕公安局也不会让我去。“
临走高禄祥又特意嘱咐高青华说：“青华，今年春节我可能要参加值班，你大爷去世的早，今年你爸爸又不回来。西院里你俩个叔伯大爷一个去世了，还有个和你三个堂叔伯哥哥，分别在沈阳和山东几年大概也都不回家过节了。
今年咱这两个院里，在家的你们叔伯兄弟六人中，你的年令最大，所以今年你要担重担了！要是三十晚上或者初一上午我值班不在家的话，你要领着你这五个小弟弟跟着大家族的人一起去挨门挨户去给长辈拜年。
你这些年不在家，好多事不清楚，我需要和你说一下。咱们老家和山东不一样，听你爸爸说山东没出嫁的姑娘，也要在初一早晨出去拜年；咱老家不出嫁的姑娘是不出门拜年的。所以你大姐二姐她们你也指望不上，她们姑娘们聚到一块也只是一起玩。
咱老家只有出了嫁的姑娘才能在婆家拜年；因为出了嫁的姑娘再回娘家，那就属于走亲戚了。走亲戚只能在初二以后才走动。
听你爸爸说山东有的地方，初二女婿去岳父家，也有的初三去。咱老家没有一定之规，俗话说十里不同俗。尤其这些年，大都是自己亲戚家互相自己约定一个日期，一般那就不变了，此后都是按约定的时间互相走动。“
接下来高禄祥又详细说了一下，拜年要本着和各家的亲疏远近：三十晚上傍晚喝酒、吃饺子前要先放鞭炮；三十晚上半夜要放鞭炮，也要吃饺子；初一凌晨必须早起，有人甚至一晚上不睡觉；初一早晨放完鞭炮，吃饺子前先给自己父母磕头拜年；再互相给自己的大爷、大娘、叔、婶近门家族的长辈嗑头拜年，同时聚齐叔伯兄弟；再一起去给西院属于一个老爷爷的大娘和堂姐拜年。
因西院的男性都在外工作，只有一个大娘和己出嫁的一个堂姐在西北关生活，所以高青华需要带领五个年幼的弟弟，去给西院大娘和姐姐拜完年，然后，才能逐家去另外三家最近的家族近支家拜年磕头；之后再和几十人的家族拜年人的团拜人聚在一起，继续向更远支的本姓长辈拜年。
这种互动式大拜年，是西北关流传多年的风俗；虽然大拜年是互动，但也仅限于按辈分走动。一般正月十五之前，只能晚辈去给长辈拜年，长辈不能主动去晚辈家中。
初一凌晨的团拜式拜年走动很快，一般都是一个家族近枝男性为一个小团体，只能走访完近族和本姓氏远族人后，才能去走访其他姓氏的长辈。西北关虽然不算太大，但团拜式走访完全村长辈家庭，也需要近三个小时。
一旦在这种快速团拜中掉队，只有一两个人单独拜年，那可麻烦大了！掉队落了单，再单独拜年者，常常要用大半天时间才能走完。
因为大群人团拜，见了面就马上走，而落单的人见了人总要说几句话，对于多年不见的人就更要寒暄一番，也就难免会用很长时间去周旋。
这种团拜式大拜年的好处，除了速度快，还有个好处就是常可以见到一些多年在外地工作，关系又属一般的乡亲，见了面互相握手，简单说几句即可。
遇到关系亲密者，可再约好时间单独登门把酒言欢。
西北关村的团拜方式，即使在六七十年代，倡导侈风易俗，过革命化春节的时代，也没有能彻底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民俗。
一般团拜式大拜年结束后，每个近支家族的男子，要继续一同携带着各自准备的烧纸和供品，去祖坟上给去世长辈上坟、烧纸。以寄托晚辈对长辈的哀思。一些经济较富裕者，还会携带鞭炮去祖坟上点燃，以示和长辈同乐过节之意！
河北祭奠用的烧纸也和山东大不相同。高青华见过山东祭奠用的烧纸，都是那种边长二三百厘米多的长方形的成捆的黄色表纸；用的时候用手花开容易燃烧即可。
而河北的祭奠用纸，却是一些大张的烧纸，这些纸都折叠的一打一打的，然后都用一种直径约两厘米左右的圆形金属模子，模子一端是按照铜钱的样子外圆内方形状，磨成锋利的刀刃，用力敲打另一端，可把厚厚的成打烧纸敲透，揭开一看每张纸都成为许多连在一起的铜钱形状。
虽说烧纸、上香祭奠是老风俗，但是就连运动中也没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旧风俗。
其实许多人都明白，这就是借助春节，寄托一下后人对长辈的一种怀念。运动中有人阻止这种活动时，也有人拿出毛主席语录，找到毛泽东主席在《为人民服务》一书中为纪念张思德写的一番话，那时候主席的话被称作最高指示。人们都会选用最合适自己使用内容的主席语录，用最高指示和反对的人针锋相对。
从初二开始到正月十五，是农村各村之间走亲戚互相走动拜年的日子，交河人尤其是农村人当年虽然贪穷，但对此事却看的很重！哪怕是一大群人手提一个装不了多少东西的点心盒子，去亲戚家哪怕就着素炒白菜，只喝几口散装串香白酒，吃个玉米面贴饼子，双方也很高兴。
多年之后高青华深深体会到，这方面河北农村的穷亲朋之间的亲戚情谊，远比城市人亲戚之间的情谊要更加看重的多！也远比半个世纪后，亲朋之间开着工厂，驾驶着各种名牌轿车互不服气进行攀比的时候，更加看重亲戚、朋友、同学、战友之间的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