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重镇古城
交河县是冀中大平原上最南部边缘、一个古老而又闭塞的小县城。早年曾经演绎过许多古老的悲、欢、离、合故事的清凉江,从交河城南十多华里的地方从西往东缓缓流过。随着北方缺水雨少的气候变化,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往水多可以行船的清凉江,已经变得水少、水浅即将断流的样子了。
在京沪铁路线上的济南和天津之间有个泊头车站,过去又称泊镇。不过泊镇的这个镇字,其含义并非乡镇之镇的意思,而是工商重镇之镇的含义。
大运河从泊头市区穿过,历史上的泊头历来是水陆码头和工商重镇,尤其是由于历史上天津曾作为河北省政府所在地;自从有了津浦铁路,从泊头乘火车又格外方便。所以交河人、泊镇人在商业方面来往于天津和泊镇之间就更是家常便饭了;早年间天津的三条石一带,曾经是铸造业集中的地方,而三条石的铸造厂的东家中又大多数是交河人。
解放前天津警察署为了方便对三条石一带的治安管理,就连安排三条石警察所的所长,往往都会特意安排原籍交河人来担任。
交河的男孩子大多年龄到了十六、七岁以后,都会跟随着亲戚、朋友到天津三条石一带交河人开的铸造厂当学徒,出徒之后或留在天津或三五成群再沿着铁路线,分散到全国各地合伙开厂创业更是成了一种风气。
当年朱灵芝的父亲就是在小学毕业后,先跟随亲戚到了三条石一家交河人开的铸造厂学徒三年。后来因为人聪明又有些文化,被家大业大,但仅有三个女儿,却没有儿子的朱灵芝的姥爷宋老爷子看中,便以入赘的名义招为上门大女婿。
那个年代的入赘,是一件被很多男人视为奇耻大辱的不光彩的事情。入赘的女婿,不仅自己生的后代需要更名换姓,而且自己也要更名换姓。尤其是入赘人还要在履行入赘手续的时候,当众大声声明:“小子无能,更名改姓!”
好在宋老爷子人很开明,虽然名义上朱灵芝的父亲属于入赘女婿,但是宋老爷子却提前言明,对这个女婿并不要求让其换名改姓,仅是要求他们婚后,把大女儿也就是朱灵芝的妈妈生的第一个儿子,跟随自己姓宋,将来继承宋家的产业。至于他们生的其他儿女,依然可以继续跟随其父亲姓朱。因此,朱灵芝的兄弟姐妹四人中,仅有朱灵芝的大哥随母姓宋。
从表面看宋老爷子在招女婿入赘的事情上,办的非常开明。其实宋老爷子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他清楚宋家家产家大业大,如果家业继承人,让大女儿的子女全部姓宋,那样不仅会让大女儿的多个后代,都会对宋氏家产产生非分之想,即使其他女儿的后代恐怕也会不服气,难免也会产生想法。
而唯独只收一个最大的外孙子,作为自己的过继孙子继承家业,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些为将来争夺财产带来的隐患!
在中国历史上,无论是皇室继承人,还是大家族继承人的选择,绝大部分先例,都是本着以嫡生的长子、长孙做继承人是正统的思想。对于宋老爷子来说,只有正妻一人,生了三个女儿,自然也就没有庶出的儿女;那么也就只能按照长女生的长外孙,做继承人别人才无话可说了。
所以朱家的家庭成分,却是因为朱灵芝的父亲早年就成为宋家上门女婿,自然在解放初期也就只能随同岳父全家成为名符其实的资本家了。因为天津解放的时候,朱灵芝的父亲不仅已经是宋家产业的总经理,也是宋家产业的大股东之一。而宋家老家子此时早就退居二线,只是个不大管事的董事长了。绝大多数宋氏产业的主营业务,基本都由朱灵芝的父亲亲自管理了。此是后话,在此不再赘述。
正是由于泊头人和天津的商业交往人员来往频繁,时间久远了一来二去的人来人往,因此泊头人在说话口音、穿衣打扮、甚至生活习惯各个方面,不可避免的也就多多少少的、打上了许多天津的烙印,便自然而然的变得有点天津的味道了,所以历来泊头又有小天津之美称。
建国前泊镇早就与保定、沧镇等几大河北工商重镇并列排名。随着社会发展,保定和沧镇都先后成为地区驻地改名为市了,唯有泊头在市和镇的名称上反复徘徊了多次。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泊头作为一个县级重镇,又被委屈的并入到交河县管辖下多年,成为一个县管下的工商大镇。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泊镇才有机会再展雄姿。先是首先吞并了原属南皮县的多个乡镇,升级为县级泊头市;没过多久又转而与交河县合并,从此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工商业重镇。而交河县直机关也悉数迁至泊头市区办公。交河老县城,从此便废县改镇成为后来的交河镇。
从泊头市区向西三十公里,就是古老的交河县城。
交河县属于冀中大平原的南部边缘,从交河县城往南十几公里就进入了属于衡水管辖的阜城县,那里就属于冀南区域了。再从交河县城向西十多公里,就是原来隶属于交河县的另一个大镇富镇,富镇又名傅庄驿,历史上是京南大道上的一个古老的驿站。
交河城虽是县城,却因地理位置交通方面远不如东、西两端的泊镇和富镇;工商业方面更不如泊镇发达,所以交河县历来县城的工商业发展都受到局限。
尽管交河铸造人遍布全国各地,可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交河县城仅有三、两个规模百人左右,靠修修补补过日子的铸造业的小工厂;即便是在工商业发达一些的泊镇,规模和产品像样点的铸造业工厂也仅有那么几个。
交河老县城内原来只有两条主要大街:一条是从北城门到南城门的南北大街;另一条则是从东城门到西城门的东西大街。在两条大街交汇处的大十字路口,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还各自延伸出去有多个小十字路口;从县城通外面的主要大道,就是北城门外东西方向的一条大路,这条大道其实就是原来的北城墙拆除之后,在城墙原址上修的这条东西交通要道,东通泊镇,西达富镇。
除了北门大街,还有沿着原来的东城墙和西城墙修起的两条南北大街,总共有三条南北大道直通这条东西方向的主干道,后来这条连接泊头、交河、富镇的东西交通要道,也就成为了河北省的一条重要省道。
交河城里东西大街相交的十字路口,自然也就成了县城的中心:十字路口西南方是一个全县城最大的国营商场;东南方是一个属于大集体所有制的供销社商场,规模略小于国营商场;十字路口的西北角是一个国营饭店,在那个吃饭要粮票的年代里,这个饭店在当年曾经是许许多多农民,向往已久却无缘进入的地方;再向西路南是早年间的大生堂医院,后来改名为城关医院了;路北市新华书店和生产资料等谢许商业店铺。平日里这条西大街既是菜市场,也是老百姓赶大集的地方。
大街十字路口的东北角是一座二层小楼,交河县文化馆就在这座小楼里,二层小楼在一九七六年的唐山大地震中,交河县也曾有轻度震感,这栋二层小楼也随着大地震从二楼出现了裂纹,为安全计震后直接被拆掉了二楼,此后小楼直接变成了平房。
一九七三年,为庆祝毛泽东主席“一定要根治海河”的题词十周年,河北省决定要举行全省根治海河内容的文艺大汇演。为此交河县专门成立了一支“交河县海河宣传总队”,宿舍和排练场就在这栋小楼的二楼上。这个交河县海河宣传队参加汇演的节目是一个由交河县文化馆主导,由泊镇文化馆和交河县文化馆联合创作、联合演出的大型歌舞剧。高青华高中毕业后,也曾经作为海河宣传总队的乐队成员,参加了这个大型节目的排练和演出。此是后话,在此不再赘述。
沿路口文化馆小楼向东,都是像供销县社、信访局、县委招待所等机关和人民医院、邮电局。路南的县委、县政府机关大院,院子很深,县委北大门直接通到南面东西小街上就是县政府朝南的大门。不过一九六六年之前,县委大院的南大门是县人委的大门。后来随着县级机关的变化,老百姓也分不清具体县级机关的名称的区别了,也就直接称呼大院为县委大院北门或县委大院南门了。交河县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有及其他加一些局也都一同设在县委大院里面。只不过有些重要机关,像公检法机关在大院之内,又独自形成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也都另外单独单独设立了大门和警卫室。
从大街十字路口沿着南大街向南路东,是财税局和城关公社大院,其中掺杂着些民居院落,路西在商业店铺中参杂着胡同和民居。南大街到南头在往南是南关,从东西的南小街十字路口向西先后是电影队和交河城里第一实验小学,也就是后来的城关第一联中。学校西邻就是县武装部大院,学校和之间仅隔了一条胡同。
武装部对面是属于学校的一个大操场。操场在往南就是城外的深深的壕沟了。从武装部向西很远才是京剧团大院。东西方向的南小街除了少数机关和学校主要就是民居,所以路灯也较少,远没有大十字路口大街上的繁华。
倒是到了这条东西小街的东首,也就是到了县委大院南大门再往东向北一拐就到了繁华热闹的地方。也就是老城的东南角,这里有一座全城最高的水塔,水塔上面更是悬挂着一盏大度数的水晶大灯,这盏高亮度的大水晶灯在好多年中,曾经是交河县老城和城周围许多老百姓晚上的照明灯。
自从大炼钢铁那年,交河城区和周围十多华里内的树木都砍伐了,去炼钢铁烧成了灰烬,所以一年四季那时的交河县城周围十多华里内,凡是能用肉眼看到的地方,都可以远远的看到水塔上这盏水晶大灯的光芒。
水塔北邻就是交河城区最大的红星大礼堂,这个大礼堂在一九六三年那场大洪水淹没了县城周围的时候,曾经被作为向空投物资的飞机指示位置的标志物使用,具有过被空投物资砸坏房顶的光荣历史。
这个红星大礼堂在一九六六年后的多年中,承载过当年交河县几乎所有较大型的各种会议和文艺演出。
从交河县第一实验小学,到交河县第一联中学校宣传队的队员,再到交河县海河文艺宣传队总队,这个红星大礼堂曾经留下了高青华和他的同学、同事们,青少年时代演出时太多的足迹和汗水。
直到半个世纪之后,这些后来走向全国各地的、当年的少年,每当从全国各地回到交河古城,还都会重新回到红星大礼堂前,心潮澎湃的回忆和寻找,自己当年的青春足迹久久不愿离去……他们似乎还可以透过历史的长河,依稀看到当年的情景……
当年每逢红星大礼堂里晚上有文艺演出的时候,城周围五六华里内的老百姓,不论白天干活有多累,每逢听到晚上红星大礼堂有文艺演出的消息,都会一传十十传百,不辞辛苦的、成群结队的步行到红星大礼堂附近。这些老百姓大多是没有票的人,演出时虽然进不去看不到文艺节目,但是大家却都耐心的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大街上,等待在节目快结束时,能进入大礼堂内看几眼演出的真人!
当年即便是在最冷的三九寒天,每当晚上有文艺演出的时候,人们都会穿上厚厚的棉衣、棉鞋,戴上棉帽子和口罩,依然坚守在凛冽的寒风中。每每看到这种情景,大礼堂看门收票人有时也会做些好事,常会在演出开始不久后就会自动提前打开大门。一见大礼堂打开大门,等待多时的老百姓,就会赞声“好——”,群起涌入红星大礼堂内或站在过道里,或者拥挤在最后面,兴致勃勃的伸长了脖子观看着台上的真人演出了。因为在当年,人们只能反复观看那有数的几个老故事片电影和几个京剧样板戏电影。人们已经太久太久,看不到自己想看的真人演出的戏剧,和更多的老故事片电影了。
从县城北门向北直到出去一华里,才是几乎紧密相连的两个村落:正北的村落叫远北关,前面加了个远字,自然也就道出了和北城门的距离并不相连;西北关的名字自然也就说明,其位置略微偏西一些了。
北城门与两个村落之间的坑洼空地,被称作北城濠,自然这片城濠的宽度,足足要有别处五六个城濠的宽度了。这大片空地,虽然也被人种上了些农作物,但是每逢雨季就是一片泽国。尽管年年都有人在北城濠里播种,可是有收成的年头却很少。
除了北城墙之外,东、西、南三个城门外面,都是正常紧密连接着东、西两关和南关的民居。
有人曾试图在古老的交河县志上寻找原因,最终也没能如愿。因此有人猜测,大概建城墙时,时任县官出于好意,想尽量把城区建大一些。但后因财力不足,或因期限所限,只能就近在北城墙内外半华里内同时取土建城墙。自然这仅仅是凭空猜测,不足为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