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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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春节期间（22）
苏仲林说:″李队长，你刚才问的这几个问题，正常情况下确实是几个既不容易做到；更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不过好在我在特殊情况下却也顺利的解决了。你问我是什么特殊情况？是这样刚才我说了，当年我的腿伤好了后留下了残疾没能在野战医院留用，就以伤残军人的身份退伍回老家了。由于我退伍不久，身上还整天习惯性的一直穿着一身旧军装。就在这时家里接到了，我大哥苏东林在平津战役新保安战斗中牺牲了的阵亡通知书！
我的老母亲听到这噩耗，当时就昏迷了过去！她救醒过来后′，老娘就象疯魔了一样，到处哭喊着找我大哥！并反复央求我去把我大哥的尸首找回来。我明知即便真的找到新保安大战后的战场上，在交战双方血流成河，且战斗早己结束尸体早己掩埋的情况下，想找到我大哥的尸体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为了让老娘早日安心，也为了我们的兄弟情谊，明知艰难我也必须硬着头皮去新保安战场上去找！
我去乡政府开了介绍信；就乘赶脚的大车赶到泊头火车站；又换乘火车赶到了新保安城里。多亏了我当兵的经历和我身上穿的这套旧军装，我走到哪里都没把我当外人。
可是当我赶到新保安的时候，我大哥的所在部队早己转移，战场也早就打扫完了。而且双方死者的尸体也早就掩埋了！没办法我只好赶到野战医院，试图能从医院的伤员中，找到我大哥部队的熟人了解些情况！还好很快就找到了我大哥的所在部队的几个伤员，也就是我自己原来的所在部队的老战友。
我说过当年我们叔伯兄弟几个，是一齐跟着我大哥跑到根据地当了八路。我大哥有文化有能力，作战很勇敢。直到他当排长时，每次和日本鬼子交手打仗，每次打仗他都坚持兼任着机枪手，对日战场上，他打机枪最出名的事情是，他能用机枪打出歌曲《小放牛》的旋律！
不就有那么句话嘛，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咱们几个都是老兵出身。大家战场上倒不是说怕机枪，而真正怕的是冲锋的时候，最怕遇到能把机枪打出节奏的机枪射手才是真的！所以在抗日战场上，每逢日本人冲锋的时候，一听到我大哥用机枪打出的《小放牛》的歌曲旋律，鬼子的冲锋队形就只好就地卧倒，等待炮兵支援！而此时我大哥就机敏的转移了机枪阵地，多次免遭鬼子迫击炮或掷弹筒的报复！因此我大哥很快就当了连长。
我找到老部队伤员的时候，老战友久别重相逢的那种情景，也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老战友们告诉我，其实我大哥并没有牺牲在战场上，而是和我当年一样，也是大腿受了重伤被送到野战医院。战斗结束后，连里还派代表到野战医院去探望过。连里去看望的代表说，当时他们还看到我大哥腿上的伤时并不太严重，而且他己经能柱着拐杖下地慢慢走路了！
可就是因为他己经拄着拐能下地活动了，才招致了死亡的厄运！大家知道，当年我军的野战医院病房，就在老百姓的家里。当时恰好有一个排长重伤员，被安排和我大哥住在一个房间。半夜里那个重伤员要喝水。我大哥摸着黑起来给重伤员倒水的时候，黑暗中刚刚结痂的伤口，却恰好碰在地下的一个登子上，一下子就把伤口碰裂出了血，当时他自己并没在意。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大哥的伤口破裂后却得了破伤风！当年我军防破伤风的药缺乏，仅仅几天后我大哥就这样没死在战场，却眼睁睁的死在了野战医院的病床上！正是由于我大哥牺牲在野战医院，毕竟又是个连长，所以他牺牲后医院特意为他安排了一付棺木，通知家属后，棺材也没有掩埋，直接就安放在了距离医院不太远的一座大庙里。幸亏医院想的周到，还在棺木上用毛笔写上了我大哥的姓名和籍贯！"
说到这里苏仲林从口袋里取出从自带的一个白色硬质塑料烟盒。
李辉忙递给苏仲林一支香烟。苏仲林谢绝了李辉递给他的恒大香烟，不慌不忙的从硬质白色塑料盒里，倒在一张卷烟纸条上一些关东烟碎烟叶，很快便卷成一支一头粗、一细的喇叭形自卷烟。他撕掉喇叭头部的纸芯，又用泊头火柴厂产的火柴点然了自卷烟，深深的连吸了两口。
苏仲林扫视了众人一眼后，才说:"当年我就是这样，在平津战役新保安战斗结束一段时间后，如此找到了我大哥的灵柩。这经历并，可没有象大家想象的那样复杂和惊心动魄！"
停顿了会，苏仲林又慢慢说道:"其实，刚才永胜兄弟称赞我，感动了军政委会的领导和大军南下军列上战士们的事，也不象大家想象的那样，仅仅是靠我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说动了领导就战士。现在我告诉大家，其实事请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样！我也没有大么大本事靠一张嘴就能解决问题！
说白了当年我之所以能够事情办的那样顺利，那完全是因为我恰到好处的利用了我刚退伍回家，非常熟悉领导和野战医院以及部队的情况。
当我在旧庙里找到我大哥的灵柩，正为无法运送灵柩发愁时，恰好无意间′得知，次日华北军政委员会的领导，要到野战医院来慰问伤员的消息。我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就在领导慰问伤员时我当众提出这个问题，其实是给领导出了一个大难题！
当着那么多伤员的面，确实让领导无法拒绝我的要求！当然关键还是无论我面对领导还是面对军列车厢里的战士，我只是实话实说，把家里从接到我大哥阵亡通知书；到我的老母亲思儿心切，如何如疯如痴的过程如实叙述！正是老母亲突然遭受老年丧子之痛后的这些真情实感，不仅感动了领导，更感动了军列车厢里的战士！正是我的真实叙述，让领导和军列车厢里的战士产生了感情共鸣的结果！″
听到这里，大家好一会儿没人说话。似乎大家依然还沉浸在，苏仲林追忆往事、事件之中的那种特殊氛围中。
过了一会儿，还是刘英先开口说道:″苏大夫说的太对了！别说当年身临其境的领导，和军列车厢里的战士们会和苏大夫产生共鸣！即使事过这么多年之后，现在说起来连我这个没有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年轻人，刚才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更何况当年身临其境的人们呢！"
高禄祥惊讶的发现，此刻刘英的两颊上竟然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高禄祥自然明白，或许苏仲林这番话，恰恰触动了刘英心灵深处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让刘英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自己夭折的婚恋；和惨死在越南北方、被美国轰炸机扔下的炸弹，炸的尸骨无存的、未婚夫的遭遇吧！
王永胜又问苏仲林道:"仲林兄，东林大哥的灵柩运回交河后，安葬在烈士陵园了吗？”
苏仲林说:”永胜兄弟，大概你忘了当年咱们这里，还归献交县管理，那不是从抗战开始各县城沦陷后，各地抗日根据地都处在几个县交界边缘。当时献县和交河县交界处就建立了一个献交县，当年的献交县政府在咱交河富镇建了一个烈士纪念塔，当时我大哥的名字也刻在了富镇那个烈士纪念塔上；就连烈属证也是献交县政府颁发的！
再说当年即便想把灵柩埋进烈士陵园也办不到，因为那时候还没建烈士陵园。
我大哥的灵柩到达泊头火车站，军列上的战士帮助卸车后，我又雇了辆大车拉回交河西三里家中。
当时我老娘坚持一定让打开棺木，老娘一见我大哥简直就糊涂的不么好了。老娘知道我大哥生前最爱吃炒鸡蛋，一见到我大哥的遣体，竟然亲手去炒了鸡蛋，用筷子夹起鸡蛋便硬朝我大哥嘴里填。后来我大哥，自然也就埋进了我们苏家的祖坟之中，同时还立了一块石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