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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利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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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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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怀想

无意间在网上刷到了罗大佑的《童年》:“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似乎好久没有听到如此治愈的怀旧之作了,那熟悉而悠长的旋律,让久违的童年翻飞了整个夏的怀想……

小时候的夏终究忘却了不知有无作业的困扰、生活的艰涩,却只记得那漫漫时光里月夜的马车,草滩的牛羊,低矮的脑包,果园的犬吠,捉摸不定的河沟……那是怎样恣意奔跑、随性无忧而怀想的时光啊!

夏日里当一场场的雨过后,庄稼开始肆意地疯长,如同那吃饱喝足的“半大小子”,没几日就“蹭蹭蹭”地向上窜了一大头。此时村北头果园里果子也挂满了枝头,油亮亮的,常让去地里疯玩、拔野菜、掏鸟蛋的孩子们驻足遥望好一会儿……

终抵不过那果子的诱惑,蝉鸣不断的大中午,一场“偷”果子行动就悄然酝酿发酵了。相约几个“半大”孩子便“潜伏”于果园边的玉米地了,那里庄稼密而高,真是藏身的好憩所!

经过一小会儿的“侦查”,确定看园子的人已回家吃饭,连同那园子里的大狼狗也懒懒的,正在酣睡。身手敏捷的大男孩们就蹑手蹑脚窜入果园,女孩儿们是屏气凝神藏于玉米地里“放风”。

据说那园里的大狼狗,常在主人酣睡的中午和夜晚被解掉铁链,到处溜达看管园子,他日里曾咬伤了一个偷果子的孩子,中破伤风了;也听说园子里有个黑屋子,专门关放偷果子的小孩子,会让那孩子一夜去听四野里如狼嗥般的风声和猫头鹰凄惨的哀叫,算是惩戒。果园里那曾被咬伤和被关的孩子究竟是谁,都无从知晓,大约是传闻,但“放风”的孩子们却一刻都不敢放松,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在执行一项重大使命,紧张着兴奋着……

只见那男孩“嗖”的一下就攀在那结着最多果子的粗壮枝干上,一眨眼纷纷的果子跌落,顺着男孩的脖子一直滑落到被裤子塞紧的背心中,紧贴着肚皮,几挂果子就把背心撑得鼓鼓的……

突然间听到那狼狗歇斯底里狂吠不止,便知“行动”已暴露,接下来是好一阵庄稼地狂奔,终在那狗吠声稀稀拉拉渐远,在另一块庄稼地孩子们才是好一阵子的大喘气,嗓子眼儿冒烟才知道摘的果子已大半遗失在奔跑的庄稼里了,咬一口是酸的涩的,又大半丢掉了。

最可笑的是“逃跑”中有孩子鞋帮鞋底分离的,也有破了裤裆的,一脸尴尬藏于草丛中迟迟喊不出来……回家后一番挨骂挨揍是自然少不了的。

村东头的河沟也是孩子们夏日里的乐园。那河沟并不深,但常有水,如淙淙小溪。河沟的细沙处徒手便可轻轻松松掘一个坑,一小会儿坑里就蓄满了水,有捉了青蛙和蝌蚪抛入其中玩乐的;也有沟畔洗衣服的,洗过的衣服抖落几下晾晒在向阳的草坡上,五颜六色的,远望如一顶顶降落伞,煞是好看!

那河沟大半日子是安静的,可一下暴雨就两样了!

从远处磨子山冲下的洪峰排山倒海一般涌来,打着旋涡的洪流一个浪头打着一个浪头,沟畔的草坡一瞬间被冲刷出一个个深坑,随之轰然塌陷跟着那洪流奔涌而逝了,声响之大在近处的人互相说话都听得不大清楚,老家人把这称其为“发山水”,是暴雨或电闪雷鸣冰雹雨之后常出现的情形。

东门外河沟边看“发山水”也是夏间老家人常有的事儿,不亚于每年“交流会”的盛况!

雨刚停,那如雷霆般的“山水”就来了,翻滚的洪浪咆哮着,裹挟着有碗口粗的树干,还有不知谁家的小猫小狗,一切零碎杂乱之物。

曾有人亲眼里看到被冲走一头黑猪,经过几遭颠簸冲荡,等第二天洪水过后,河岸淤泥中平躺的那黑猪身上一根毛都没有了,可见这“山水”的威力。也常有被雨困在河沟对岸的孩子胡乱一通哭,要等好几个小时才从那已积满淤泥的低矮的桥面上攀爬而过。最可怕的是听大人们说这条河沟里曾冲走过一个放羊的老人和贪玩的孩子,因此雨天里那河沟是万不可久留的,从此对那河沟更多了一份神秘与敬畏!

夏季最甜蜜的记忆应当全留在姥姥家了。

姥姥家是距我家有上几百里的一个偏僻乡村,交通不便,一次出行几经辗转,公共汽车、自行车、马车交替乘坐,还得在大姨家留宿一夜,第二天搭顺车才能到达,上学以后就很少去了,但那段恬静而淡然的时光却成了夏间最美的怀想!

姥姥家住的是窑洞,那屋子的窗户是一个个的小木格并不大,但屋内却很敞亮,也很凉快,一盘如车马店的大长炕足够我们几个孩子追逐玩耍了,难怪当年母亲她们一家十一口人都住得下。

在姥姥家会受到不少优待,至少每天那还带着母鸡余温的鸡蛋,姥姥给我或炒或煮独自享用,这样的时光大多是在家人不在的大上午,不然会受到比我年长十多岁的五姨和三舅好一番指责。

姥姥家的院墙是用草坯垒起来的,不远不近半墙上有一个小空洞,放上胡麻柴,母鸡们便跳上跳下一番“咯咯咯”之后,如果你带着那小筐一会儿就捡拾回来小半筐的鸡蛋,有白皮的红皮的,也有上面还带着血丝或鸡毛的,摸着数着好一阵地玩弄……

姥姥家的窑洞前后都是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草滩,低凹处常有水亮晶晶的,草长得分外鲜嫩。草坡处常是雨后捡蘑菇的好去处,一簇簇一墩墩,满坡里都是,摘一朵闻一闻似有草的清香,更有阳光的味道!

远处近处的牛羊在这草滩里不紧不慢吃着望着溜达着,静谧而恬静,一如那一座座草滩处低矮的脑包,那里存放着晒干的牛粪马粪,便于日常生火所用。

那时也与姥姥曾在那滩里拾过粪,一个小粪叉一个柳条筐,捡拾后晾晒干再入脑包,一个夏季会存放好几脑包。吃过草的牛马其实粪便并不臭,因此小孩子们常在这草滩拾粪,大约很享受这份在玩耍中就轻松完成的工作了。

草滩中也有骑牛骑马放牧的,因有舅舅曾把我放在牛背上而后摔下来的事情,从此对那牛马是心有余悸了。

其实最喜欢的还是跟着舅舅们去十几里的一个乡里看交流会了,或骑自行车,舅舅骑车,后座载着五姨,大梁上坐着我;或坐村里的马车,一路颠簸一路说着笑着,那全是村里青春年轻的面孔。交流会灯下逛街买吃食是最惬意的,戏没记住什么,但月夜坐马车回家还是挺有意思的。

月光朗照,那马车慢慢悠悠行走在草滩上,温润的空气里偶听到几声青蛙和山鸟的叫声,让原本迷糊的我又清醒了一些,依偎在五姨身边,又开始吃着瓜子喝着汽水,听着他们似懂非懂的话,那许是青春懵懂的山间情语罢?只觉得回去的路似乎漫长了许多,暂时回不了家,现在想来还在怀疑那晚是否绕了远路,是否是那些年轻人只为共享那月夜下互诉衷肠的时光?无法可知。

时光悠悠,童年的夏日如这雨后的彩虹,美而短促,但那过去了的时光却早已凝结成了滚落在心尖的怀想了!

本文首发于2023年7月25日的白泉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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