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不太好,夜里总做梦,心理压力大时梦更多,仿佛一睡着,人就进入了另一个热闹的世界。
我平日做的梦,内容是各种嬉山游水;压力大时,就从以下两种二选一:第一种,马上要参加高考,却因逃课太多,啥都不会,连课本都找不到,着急;第二种,梦见低空飞过家乡豫东大平原,沿着乡村公路,一直朝着杞县东十八里的老家飞。
我的梦里飞行总在暮春三月,不是坐飞机飞,而是张开双臂肉身飞腾,就像大雨之前飞来飞去的蜻蜓那样,贴着地面或农田里的禾穗飞。梦中家乡,还是童年记忆里的样子,未被工业文明入侵。童年时我在这里的乡村路上撒丫儿奔跑;成年后的梦里,则是沿着乡村路伸开双臂贴地低空飞行。
暮春三月,是家乡四季中最美丽的时节。严冬肆虐的痕迹刚被浩荡春风抹去,村道两侧的柳树或杨树,当年长出的新叶已经脱尽羞涩少女般的鹅黄,变成炽烈张扬的浓绿,连树头的枝杈都遮挡得密密实实的。在乡间路行走时,展目远望,天空像一口蓝宝石材质的大锅,覆盖着目力所及的一切。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面,高处是柳树、杨树或者榆树连成一片的树冠,连绵不绝成的绿色云朵,笼在远远近近的屋顶上;低处是郁郁葱葱直到天边的麦田,麦苗正撒着欢儿抽茎展叶,几乎能听到拔节的声音。如果路过的是油菜田,金黄的油菜花开成一片,空气里弥漫着香甜,比麦田里略带苦涩的清香更好闻。我飞在空中向下看时,墨绿的麦田和金黄的油菜田交织纠缠,如同梵高的油画《星空》里的笔触,美得让人目眩。
上高中时,我家从农村搬到省城,成了城里人。偶尔回老家探亲访友,就得从省城出发,向东路过古都开封,回到杞县,再从县城继续向东行十八华里,才能回到老家所在的村庄。
我在梦里的飞行,总是偱着这条路线,先出省城向东飞一百多里,在宋太祖赵匡胤的古汴梁龙亭附近稍事休整;再向东飞差不多一百五十里,到达那个总在担心天塌了怎么办的杞人的家乡;然后向东飞十八里,来到一条南北向、名为翠林河的小河边,飞过一座小桥,有一条东西方向的大路,穿村而过一个名叫吕屯的村庄。我沿着大路飞,穿行在高高低低的农舍之间,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转向北,就回到童年的家了。我家院子正中有棵要两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的大榆树,树下总卧着两条狗,一条是黑白相间的,叫花花;另一条是纯黑的,叫黑子。它们是母子,是我上小学时的玩伴。
懂心理学的朋友替我做了梦的解析,他告诉我,人们对现实生活失望,渴望逃离,在梦中,这种渴望就会映射成为摆脱一切束缚的飞翔;人们对未来缺乏安全感,这种焦虑投射在梦里,就变成返回快乐童年和温暖家乡。他说我对现实不满,对未来缺乏信心。这分析有道理,但不完全准确。我认可梦中飞行是逃离现实,固化的梦境则是源于童年记忆。要知道,童年时我真的低飞过,一天之内连飞两次。我这辈子的道德观和行为准则,很多都是在这两次低空飞行中初步成形的。
我早慧,五岁就上了小学。新学年的开始,是在暑假之后。记忆中的两次飞行,则是发生在暮春三月。由此推算,那是小学一年级的下半学期,是在每天扛着小板凳上学大半年之后,我已经不是刚入校的小学生了。
小板凳是我大哥帮我做的,凳子上有我的名字,也是他用毛笔写上去的。大哥生于五十年代,赶上三年饥荒,欠下的营养没补起来,一直瘦瘦的。他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像刚为烦心事挠了半天头。
我是长大以后才知道大哥那时为什么总挠头的。我父亲是五十年代的老大学生,在北京读最好的大学,毕业分到省城工作。我大哥不喜欢干农活,想和老爸一样读完中学读大学,然后进省城工作,吃公家的饭。初中没读完,兴起了停课闹革命,他只能回家呆着;等到学校复课,大学却停招了,县里的高中也停止招生。大学梦没得做了,他不愿干农活,又不能在家吃闲饭,就混进民办教师队伍,成了村里小学的老师。我大哥放不下进省城的梦想,又想不出办法,发愁,愁得天天挠头。
我家有良好的读书传统,兄弟几个自学能力都很强,学习不靠学校。我大哥虽然没读完初中,但已在县文化馆油印小报上发表过几首诗歌,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以他的读写能力,教初中没一点儿问题。我上小学时,语文老师遇到不会读不会写的字,总能通过在课堂上提问我得到正确答案,可见我也不弱。
仗着自己是小学老师,大哥义不容辞给我取了学名,还亲手写在我的小板凳上。我姐姐我妹妹上小学时,他也都给做了一个小板凳,不偏不倚。他替我取的名字,我用到初中毕业才放弃。这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以后慢慢说。
我不知道大哥在学校教什么课,只知道他没事儿干就闷在屋里,眉头紧锁拉二胡,吱吱呀呀地,比杀鸡还难听。如果不拉二胡,他就心事重重地挠头。对我这种比他小十岁的小孩子,他总是爱理不理的。他不喜欢理我,我也不喜欢理他,讨厌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从家里去学校,我从不和他一起走,总等他出门一会儿之后才扛起板凳去学校。放学时也一样,如果看见他,我就迟一会儿再回家。
前面说过,那时农村的师资力量薄弱,我的语文老师还不如我识字多,遇上不会读不会写的字需要问我。我对老师也缺乏应有的景仰之心,经常在课堂上玩闹。只要不太影响别人,老师就不管我,闹得过分才过来喝止,赶我去教室最后面的墙角罚站。
小学一年级,教语文的杨老师是个面目和善的老太太,一直对我很好。每次和小朋友们打架,她都会护着我,把对方骂一顿:人家啥都会,不上课也没关系,你狗屁不懂,跟着他闹什么?回头告诉你妈,看她打不打死你!
这一次,忘了是怎么引起的,只记得大闹天宫之后,杨老师生气了,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扯到教室后面的墙角,还踢了一脚。我小时候很调皮,常被我妈揪耳朵教训。我的耳朵又大又薄,也许就是被我妈揪坏了。除了我妈,还真没别的大人打过我。杨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揪我耳朵,还踢我一脚,把我惹火了,一句骂人的粗话脱口而出。对农村孩子来说,骂人实在不需要学习,张口就来,而且能骂出很多新花样。我骂的,是最简单粗暴、直接 了当的那种。
杨老师被彻底激怒,揪着我的耳朵向教室外走,边走边吼:我教不了你了!咱找你大哥去!走!找你大哥说理去!
我大哥正坐在老师办公室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后面,愁眉不展地挠头。杨老师把我向他一推,气哼哼地说:“你还管不管你弟弟了,他在教室里骂我!”
正在挠头的大哥这会儿才意识到世界与他有关,他站起身来,一边说“他敢在教室骂老师?”,一边绕过桌子,走到我的面前。这会儿,我正站在办公室刚进门的地方,面向屋里,背向门外。
虽然平时很少讲话,毕竟是他弟弟。我想,大哥总要先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打算告诉他,是杨老师先打我,这事儿不能怪我。没想到,他连杨老师的投诉都没听完,更没问我话,就一脚飞起,踢在我的肚子上。
大哥虽然瘦,力气还是有一把的,我怀疑拉二胡、挠头也能长力气。只觉得肚皮一紧,疼的感觉还没传到大脑,我就凭空飞了起来。
按照常理,肚皮上挨了一脚, 被踢的人应该肚皮内凹脊背后曲,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地上。能仰面朝天飞出去,说明踢出力度极大,且是带着角度由下向上踢,才有这种效果。
这一脚突如其来,出乎意料之外,甚至没来得及闭眼,我就已经飞在了半空中。肚皮与脚亲密接触那一瞬间,我正低头看着地面。伴着一声闷响,眼里的地面倏然消失,代之以屋顶的粗梁细檩,然后是门框,再后来是暮春三月的天空,以及映在天空里的各种绿得刺眼的树叶子。
我仰面朝天,四肢舒展,在暮春微凉的空气里飞行,画出一条距地面大约七十厘米高的优美抛物线,然后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这条抛物线,起点在办公室里,终点在小学校园大院里,中间跨越了一道门槛和大概三米多的距离。我不是走出来的,不是跑出来的,而是飞出来的。飞在空中时,我没感到疼或痛苦,只觉得莫名兴奋:呀!我会飞了!我会飞了!我会飞了!
我为能像小鸟一样飞翔而兴奋莫名。这奇妙的感觉,刻在我脑海里,到今天也没忘掉。像鸟一样的飞感觉很美,如果说遗憾,那就是小鸟的飞行姿态是俯身伸着脑袋扑扇翅膀向前飞,而我是面朝天空仰飞,样子不优美,甚至有点儿狼狈。
之后是混乱,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记不起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也记不得大哥有没有继续揍我,更记不得杨老师的反应。能接得上的记忆,是我哭哭涕涕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哭,顺便想清楚了一条人生哲理:一个人要惩罚你,不一定先对你讲清道理。
我一路哭着回家。这时已经放学很久,路上没几个学生;收工回家吃饭的大人们,大多数已经坐在饭桌旁,只有收工特别晚的还走在回家路上。路上人不多,也没一个人过来安慰我。他们或者压根儿没注意到我,或者看着我大笑,我平常太淘气,惹人烦。现在他们看我滚一身泥土,咧着大嘴边走边哭,高兴还来不及,谁会来安慰我?这种想法压倒了飞翔引爆的兴奋感,我越发感觉委屈,哭声越来越响亮。
学校在我家东边,校门傍着贯通全村的那条路。我沿路向西走,在十字路口折向北,快走到家门口时,迎面看到了我爷爷。他总是最迟从田里回家的人。
我爷爷话不多,和我老爷爷----也就是爷爷的父亲----闹矛盾时,爷儿俩曾经整整三年没说一句话,有事儿就努嘴示意,或者让别人传话。话少不代表木讷,我爷爷年轻时,是十里八乡响当当的人物。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注定要在我很多故事里担任主角。
我爷爷童年时,家有几亩薄田。他的父亲这辈,有四兄弟,虽都已经成家,一直没分家,继续一口大锅里涮勺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还过得不错。没想到,老大进城卖粮食时,染上了鸦片瘾,欠烟馆一屁股债,偷偷地把家里的宅子和土地全押给了烟馆,情节和电影《活着》差不多。电影里的福贵家因赌博而败落 ,我家则是被鸦片败掉的。我曾祖父在四兄弟里年龄最小,撑不起家,就出去当兵,曾祖母只好带着我爷爷回娘家寄住。我爷爷受不了寄人篱下的委屈,不到十四岁跑出去当兵,从给长官端茶递水的勤务兵干起,因为识几个字,人又勤快实在,过了几年,居然混成手下几百号人的团长。
那时军阀混战,官场黑暗,他看不惯又改变不了,只能约束手下不扰民,算是独善其身。“出污泥而不染”这句话,形容我爷爷倒是贴切。从军多年以后,他在战场上被炮弹炸起的泥土埋了三尺深。他手脚并用从泥土里钻出来,在炮弹坑边蹲了半天,突然想到:我是独生子,老爹出门当兵不知能否回来,老娘只有我一个宝贝儿子,如果我死了,老娘谁来养?何况,这官当得没意思,打来打去也没意思。他的一腔凌云壮志化成归乡情切,收拾细软辞职回家了。
我爷爷回到家时,老爷爷也刚回到家。他们用这些年攒下的钱把老大卖掉的田地和宅子全都买了回来,又把投亲靠友谋生的家人接了回来。几兄弟分家,给那个抽大烟的老大家也分了一份儿。我老爷爷、爷爷没再出门当兵,安心在家务农。又过了几年,我父亲出生,满月时办酒席招待乡亲。我爷爷喝了几杯,站起来朗声对乡亲们说:我立个规距,大家做个见证:凡我家子孙,必须读书,读书才能知礼;不可当官,当官太伤阴德。如果不得不当官,不得伤天害理;如果当官名声不好,死外面算球,犯嫖犯赌的也一样,都不许入祖坟。他说完这些,把酒杯当场摔个粉碎。大家以为他发酒疯,其实他清醒得很,一点儿没醉。
又过了几年,搞土地改革,要把我家划为富农,还要开我爷爷的反动军官斗争会。我爷爷找乡长讲理,说:我当兵是给人家端茶倒水,喊人家爷都不行,喊老爷也不行,要喊大老爷,----我也是被压迫的人,凭啥说我是反动军官?我家的房子借给解放军当司令部,被老蒋派飞机炸掉,俺也没让赔。俺家把房子都贡献给新中国了,凭啥说不是革命家庭?他这一通讲,乡长驳不倒他,还被他话里话外的幽默逗得前仰后合地笑。斗争会没开成,家庭成分也划成下中农,仍属于革命阵营。如果划成富农,我父亲就没资格上大学,当然,也就没有之后的全家搬去省城;如果没搬家,我也许就留在老家当农民,现在是个南漂农民工。可以说,我爷爷的一通抗争,改变了整个家族的命运。
有关我爷爷的故事,是我东打听西问询,从长辈那里听来些片言只语,用这些零零散散的残片拼合而成的。在路上边走边哭时,知道的没这么多,只知道爷爷很厉害,全家人都得听他的话;还知道我爷爷一瞪眼,大哥就吓得像被猫按在脚下的老鼠。我大哥打我,被爷爷知道,不打烂他的脑袋才怪。这么一想,我哭声更响亮,脚步也加快,眼里似乎看到大哥正被爷爷打得鬼哭狼嚎。
我爷爷看见我边走边哭,紧走几步过来,问被谁欺负了。
我当然说是被大哥打了,爷爷立即气得涨红了脸,怒道:“反了他了,他在学校不护着弟弟,还动手打人,这是要造反吗?“
计划进行得顺利,我正偷着乐,爷爷又问:“你大哥为啥打你呀?”
我也真蠢,想都没想就回答:“我骂了杨老师一句,他就打我”。
听我说骂了老师,爷爷脸色从愤怒的红一下变成了铁青。他二话不说,飞起一脚,我就开始了这一天的第二次低空飞行。
这一次,我是面向下飞的。他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被踹得向前一扑,腾空而起,脚前脑袋后倒飞出去。地面在鼻子下面从脚向头顶方向快速滑过,它滑了多远,就是我飞了多远。这次的飞行姿态是背负青天,像一只小鸟了。可小鸟向前飞,我向后倒飞,样子依然狼狈。
我知道这样飞下去,最后一定是啃一嘴黄土。农村的孩子,谁不知道泥土的味道又干涩又臭,糊在嘴里极难受。为了不啃一嘴泥,我闭上嘴不敢再哭。我想不出我爷爷是怎么把一个孩子踢得脸朝下在空中飞的。现在想来,首先要力度大,其次,踢的位置要低一些,出脚时要带出一个向上的角度。当过兵的人,招数就是不一样。
还好,这次飞行很短暂,不到两秒钟,我就叭唧一声摔在地上。好在我及时闭嘴,没有啃一嘴黄土。爷爷没继续打我,他把趴在地上的我从背后抓起,提着往家走。我脸朝下被他提在空中,相当于延续刚才的飞行旅程。
乡村的黄土路,人行车碾的地方是硬实的路面,路两侧是各种被牲畜啃了又生的杂草,有贴着地面到处蔓延的圪巴草,有刚抽出长长茎干的满天星,有叶片呈卵形、半透明的马齿苋。爷爷个子不高,被他拎着,我的脸几乎贴着路边的杂草滑行。草香和土腥混在一起扑鼻而来,呛得我想打喷嚏。潜伏在草丛中的蚂蚱、灰蛾等小虫子被惊起,扑拉拉地飞,有几只甚至撞到我脸上。我的犟脾气上来了,咬牙不哭出声,手脚乱挥在空中保持身体的平衡。草叶的摩擦声、小虫子翅膀的拍打声、和爷爷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在我耳朵里鼓荡,像过年唱大戏的锣鼓点儿。偶有邻居走过来,和我爷爷打招呼。对话裹在锣鼓点儿里,像是大戏里的对白:
唉哟!这是唱哪一出啊?怎么打起孩子了?
兔崽子不学好,敢在学堂里骂老师了!不长本事长脾气,看我不打死他!
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打两下行了,快放下来,别把孩子吓坏了!
不行,今天让他长记性,一辈子都记住,人要往好里学,不能目无尊长,不能无法无天!
爷爷的骂声听在我耳朵里,越飙越高直冲云霄,简直要把天地间其它声音全压下去。我知道他不会真打死我,心里仍很害怕:以后再惹爷爷生气,就不是飞起来这么简单了。
有了这两次低空飞行,以后每遇人生十字路口,低飞掠过大地的感觉就会悄然浮现,或者在梦里,或者在做重大决定前一瞬间的恍惚里。我感觉整个身体在空中浮起来,耳边响着我爷爷直冲云霄的怒吼:人要往好里学,不能无法无天!
这么多年,我父亲以及我三兄弟终如爷爷所愿,读了书,都是大学生,毕业后既没当大官也没发大财,过得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尤其是我,读书读进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毕业后命如转蓬,天南地北的漂,没当过官,至多就是当个企业高管。
我这个人,自忖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但不是不犯错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犯的小错有时也挺伤别人,不是动了害别人的坏心眼,而是我真的太蠢,想把事情做好却力不从心。我见过别人从平凡而飞黄腾达,也见过飞黄腾达的人从高处跌落。每次看到起了高楼的人家塌楼,我都会想:幸亏有我爷爷经常在耳边喊一嗓子,幸亏低空飞翔的记忆经常提醒我安于本分,我才能经得起诱惑,没有因为贪欲落入樊笼。我的生活平淡,但平淡就是平安啊,知足吧!
有时想想,我爷爷的一辈子也算一种低空飞翔:离地数尺,最多飞过门槛或矮树,比一直在泥土里刨食的鸡飞得高些,见的世面稍多;但又不追求青云直上,始终保持对泥土的亲近。
我家搬进城里时,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多年没回过老家,有时想,总不能一直在梦里飞回老家,总得找个时间真的回去看看吧!下个清明节,也许能抽时间回去,给留在老家祖坟里的爷爷递根香烟,烧炷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