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间人

光影流动

风声呼啸

是大奔？

不，是自行车

一辆破旧自行车，叮当作响在小巷中恣意穿行，经过一个又一个潇洒的转弯加速，加速转弯后，自行车在歇斯底里刹车声中被甩向自行车停车区域外。一串急促的脚步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过道里回响，脚步声在金色的大门前嘎然而止，然后是快要窒息的喘息声，豪华办公室的大门被一只大手猛然推开。

老板！好消息！美国苹果公司在找买家！

高靠背老板椅，飞快的转了过来，大金链子大墨镜大雪茄都掩盖不住因为兴奋涨得通红的大脸，激动到无法言语，之后情绪终于得以宣泄和爆发，破锣般嗓音在高楼林立的写字楼空间回荡：找老罗，佣金我收3%……

原来是个梦，流着口水惊醒的主角是林波。他打着哈欠从低矮的下铺坐了起来，站起身扫了一眼上铺熟睡的儿子，把他张开的嘴捏了捏。慵懒地提了提睡裤，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厕所撒了泡尿，在去厨房的路上看了一眼四仰八叉、睡张沿儿的老婆，疼惜地看了又看老婆旁边睡的正香小姑娘。两口子分工明确，老婆陪老二睡，林波陪老大睡。

走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熬粥发面烙饼煮肉做奶茶。林波东北的，老婆内蒙的，早餐中蒙合璧！

林波70后，99年来到帝都，多年打拼，靠着买彩票在都置办了一套学区房，手里曾经还有一辆奔驰，钱来的容易，肯定就不会珍惜、花的就快。18年，卖掉大奔，重新骑回自行车。两口子不工作，好几年没有收入了。不得不卖掉这个钱耗子，三年的修车费可以买一辆国产SUV了。一想到这里，林波都不知道该为开过奔驰骄傲，还是要为损失大量的钱财悲伤。最意想不到的是暴富后遗症。大手大脚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戒掉。手里没了现金就去借了几十万网贷，勉强维持着生活。经历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这么一遭，并不能让肤浅的人变得深刻，反而有可能让人变得更加不切实际。林波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就是重温一夜暴富的旧梦。

林波中奖之前做过猎头公司，偶然的机会，林波了解到企业融资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找了无数人咨询过答复都不一样。但这些都更加坚定了林波做这行的决心。越不切合实际就越要尝试，并不是青少年的专利。也是那些没长大的油腻大叔们用来麻醉自己最佳借口

银行的朋友：哥！不是我给你泼凉水，市场你了解吗？你知道这里水多深吗？你学医的对金融能了解多少？你一点儿经验都没有，你的客户怎么来？这行水太深了，哥，我劝你别掺和，真的资方谁缺客户呀？这些人都是人精，银行摸爬滚打多年的，你怎么比呀？都是赚一份钱，谁都不缺客户，凭什么跟你合作？凭什么跟你分一半？

房屋抵押的朋友：我这边有很多需要钱的地产公司，你要有资方，咱们合作？

融资渠道朋友：融资超过一千万的都是骗子，千万别碰！有那时间还不如做点个人房抵贷！

老蔡：大哥！我这边有一新加坡巨石公司，做债权投资的资方，有空去聊聊！

一拍即合，约好时间，二人奔赴CBD西南角的一个5A级写字楼。用身份证做好登记，乘电梯抵达27层，风控经理、项目经理、和上面居间人王总都见了面，相谈甚欢。林波信心满满。回到家，林波开始在社交网络上开始联络企业老板和发广告，一个月后，终于约到有货哒哒仓储项目两位合伙人到京，并与风控见面。别看二人貌不惊人，但项目是极具前瞻性。

风控：我们公司主要做债权融资，也就是具有抵押物作为担保的融资方式

客户：我们项目在河北马上就要建立起来一个超大规模物流仓储仓库，只有拿到钱建立起来仓库才能做抵押

风控：这个不符合我公司要求

合伙人：张总您在金融行业深耕多年，您帮我们想想辙，像我们这种情况，怎么才能在市场上融到资金？

风控沉吟：我能想到的，就是贵公司和我们的合作伙伴担保公司谈，如果能拿到他们的保函，我们也可以出资

项目部汤总：您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我把合作担保公司的联系方式发给您

林波将客户送下楼，在楼下大厅又沟通了半天。客户表示同时也在联系国内最知名的风险投资基金，黄山投资。他们希望尽量保留最大的股份，债权融资成本还是有点高。等回公司会和担保公司联系，看一下如何能得到他们的保函。谈到佣金，0.5是他们能接受最高范围，因为金额太高了。5亿美金，折算下来30亿人民币，佣金人民币1500万，太高了没办法走账。

1500万！大概能堆满家里的客厅吧，虽然没有王多鱼10亿那么多，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一时间，香车美人、宝石珠玉金砖金链子如卫星般旋绕在林波头顶。12月帝都刺骨寒风下，都觉得燥热。步行回到家，林波感觉更热了，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马上投身到老婆孩子热炕头，水深火热的现实生活中去了。

一周后，客户表示担保公司的合同不能接受，感觉担保公司是骗子。

在帝都的刺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林波将消息传达给资方，对方表示，如果没有保函，这个项目没法推进。项目失败。一个月后，林波在客户的朋友圈看到了黄山资本投资50亿的消息。

虽然项目失败，但林波感觉自己离财富越来越近，这比彩票赚钱多了。发财美梦依旧激励着林波斗志昂扬。

来年9月，林波的高中同学李强发来一项目。金矿采矿证抵押贷款。约好帝都面谈，一切顺利，符合资方要求，要求金矿资金寻找CFA资质评估师，并在财政厅白名单内资产评估机构，评估抵押物的价值，拿评估报告来再继续下一步。

李强去金矿签居间协议，晚上，林波得到消息：佣金3000万。林波算了一下3个居间人，每人1000万。但是李强不想平分，而且增加了一个居间人，李强问林波最低能接受多少：500万行不？可以，你上面的居间人老蔡只能给50万，行不？

虽然是大冬天，林波心里面却是霹雳闪电，骂娘的心都有了：之前谈的好好的，四个人平分，现在多冒出一个人来，还不能平分了。老蔡虽然贡献不大，但也给我们介绍了资方，只给50万是不是有点儿缺少道德。

火车站为李强送行。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点了两个套餐。李强已经飘了，一副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大波！最低500万生气不？

林波：那生啥气？500万足够了！足够了！虽内心翻江倒海，林波勉强做到面不改色。

李强：那老蔡呢？

林波：“老蔡之前就说好了，四人均分，我们应该一样多，给他500可以50太少了。”虽然表面上是为老蔡争取利益，其实林波最生气的是自己少了250万。

李强：凭啥呀？他啥也没干，客户是赵爽联系，融资和居间是我去谈的

林波一时语塞。

送走了同学，林波对少了250万不能释怀。唯一安慰的是500万不少了，还网贷，再甩给老婆几十万当零花，或许还能在郊区买上一套小叠拼别墅。没事儿带老婆孩子度个周末多爽！虽然同学做法让人心寒，但好在于自己损失并不大。但这帐就怕算，越算越可怕，过了一晚上，这250万就变成一根刺了，刺痛着林波的神经，250万都TM能买一辆大G了。清晨醒来做饭的时候，就已经演化成满腔怒火了。起床就给同学李强发微信：企业到资方整个链条中，只有你我认识才能发挥整个链条的作用。老蔡可以给他50万。但这单以后就不用做朋友了。

林波发完信息，感觉心里还是不顺畅。

傍晚，林波躺在床上刷视频，有人敲门，住一楼二年级的小姑娘找儿子玩。林波刚把儿子放出去。就收到李强电话说到帝都了，见面吃个饭。林波真不想出去，推脱说忙，李强坚持说有重要话当面说。无奈，约在离家最近的南来顺吃火锅。走到楼下，想跟儿子叮嘱一下，玩一会赶紧上楼。

看见女孩和儿子，两人盘坐在楼东侧步行梯坡道上，有说有笑分吃着月饼，喝着家里带出来的饮料。林波望着他们愣了好一会神。画面虽然说不上多美，但不知道为什么，孩子间互动不由得让这个活了半辈子中年人感叹，可能只有孩子间的友谊才如此纯洁吧！成人之间总参杂了太多利益，早就不单纯了！

让他250又何妨？林波不由得心宽起来。

女孩虽说不能说漂亮，小小年纪，但是有一种北京大妞特有的落落大方的气度，这让林波这个大男人都服气。这孩子长大做我儿媳妇不挺好吗？这人长什么样真不重要，关键还是人品，关键是有没有正见！林波心里想着，狠狠地瞪了了一眼自己那吃的正欢，没心没肺的儿子，加快了脚步。

南来顺，林波早到了一会儿。

李强晚到了几分钟，面相上多了些仆仆风尘，没了两天前的不可一世。加上刚才被儿子和女孩纯洁友谊的加持，林波已经把烦恼抛开了。聊了几句，李强解释了为什么要分那么多的原因，担任某上市公司南京地区老总期间，把父母兄弟和二姨家的钱都投进去了，想着5年翻一倍，没想到公司业务突然被叫停，损失惨重，800万就像一股火锅蒸汽一样消于无形。

李强：现在，没进去已是万幸。我老板在离职前把我调离南京，在长春做一个月调研经理。现在我理解了，其实也是变相保护了我。否则现在在局子里的就是我，几年都出不来。为了还钱把车都卖了。现在每个月都有一万多的高利贷需要还。哥们儿现在外面有一个，也在闹离婚。

林波：孩子多大了？14岁？青春期呢，千万别离，对孩子影响太大。

李强：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好多事你不知道呢？

林波：哥们儿头顶也是一片青青草原，不照样生了老二，过得好好的吗？千万别离，对孩子影响太大。林波也不确定有没有绿，和老婆这些年来关系时好时坏大起大落。老丈人丈母娘十几年来一直在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但林波必须这么说，因为他知道这样能让李强心里感到舒服一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安慰的话不起作用，起作用的往往是我不如你。

林波脑海浮现出儿子和小姑娘坐在一起吃月饼的画面。成年人的世界里都是这些龌龊烂事和言不由衷，那赶得上孩子们的世界，友谊美好纯洁。

林波手里没那么多钱，跟百胜借了9000，转给李强，算是帮李强解燃眉之急。送走了李强，林波大踏步往回赶，莫名其妙担心起儿子安危来，怕他往外跑。

两周很快过去了，项目部王总打来电话。

还在美梦中过日子的林波打了一个清醒的激灵。金矿迟迟没有新消息，同学也正着急呢，电话联系不上赵爽。终于第三周，噩梦传来，金矿在寻找资产评估公司的时候，评估公司普遍都说新加坡资方是骗评估费的。金矿实控人心里打鼓，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那时千里送炮儿的故事那时已经传遍神州了，不管咋样那也是年入过亿的顶流明星呀！你新加坡巨石即使打着外资的旗号，但卸妆后是不是满脸烂疮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钱谁也不知道。

望着秋天的落叶，林波想吟诗一首：怒发冲冠凭栏处……内心深处已经唱起那英姐姐的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了，伴随着BGM，眼前是忽忽悠悠的，内心是拔凉拔凉的，仿佛秋千在西北风的呼啸声中飘摇晃，头上的小绒帽被吹掉在地上翻滚进路边的树坑，一点儿都不冷，仿佛光头上长满了飘肩长发，在风中凌乱，任由无形的长发掩盖住双眼。真真假假，谁真谁假？谁也分不清啊！林波独自走在夕阳下的建国路上黯然神伤，老天爷！借我一双慧眼吧！

越挫越勇了！

同学李强的好友忠文来电话，他老板在越南拿到了一个香烟牌子，想融资。

林波和忠文约在侨福二层的咖啡厅见面，忠文先到，坐等了一会儿，林波赶到了给忠文买了一杯咖啡。原来忠文老板买这个烟草牌照花光了积蓄，没钱购买原材料和安排生产了。想从私人手里融资，林波手里没钱，给他大哥打了电话，大哥觉得是骗子也没兴趣。想来想去，林波给新加坡巨石项目部王总打了个电话，她表示马上去问一下，感觉烟草牌照似乎能抵押贷款。忠文也非常高兴，表示如果成功，将会拿出5%来作为佣金，三人均分每人1000万左右。林波大喜过望，这时王总打来电话说可以约来聊聊。

会谈跟有货哒哒一样遇到问题，烟草执照在境外，而且不属于有形资产，不能像采矿证一样抵押。

风控：我会去再跟新加坡总部确认一下，烟草执照能否作为抵押物，但是以我多年经验来看，这个肯定不符合公司条件和要求的，我们公司只做有形资产作为抵押物的债权类投资

忠文：我非常理解您的评价和中肯的建议。如果您确认后牌照可以作为抵押物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张总您作为投融圈的专业人士，能不能给我一些专业性推荐，您有没有认识朋友可以做这种业务

风控：谢谢于总的认可，很高兴能在咱们的媒人林总的介绍下相识，我从业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您这种业务类型。因为我和林总也算是朋友，您和林总也是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风控顿了一下：我能想到唯一有可能达成的合作方式只有一种，也就是由我们合作的担保公司担保，出具保函，我们跟据保函担保的金额放款。贵司和担保公司的交涉我们全程都不参与，遇到问题，请尽量和担保公司的风控沟通协调，如果您能接受保函业务，那么我会让项目部讲担保公司的联系方式发给您。

忠文没有犹豫：好的，我们可以先去联系担保公司。张总也麻烦您再跟新加坡总部确认一下，牌照是否能作为抵押物，我们还是最希望以牌照抵押的形式进行下去。毕竟我们牌照也是真金白银投进去买到的，他的价值就摆在那里。

第二天，忠文收到风控张总电话。牌照不能作为为抵押物，只有担保公司出保函的一种模式可以操作了

忠文联系担保公司，收到担保合同。兄弟三个召集了腾讯会议。

忠文：经过和担保风控几次沟通，现在收到担保协议了。我和老板看过以后，都觉得，这担保公司就是想骗30万的担保费呢？林哥你看能不能跟风控张总沟通一下，我们觉得这个合同特别不公平。我想和风控张总再见一次面，您能安排吗？

第二天，风控张总和忠文会议室见面沟通，张总一再强调，保函业务完全交给担保公司来运作，他们是两个公司，他不能参与其他公司业务中来。

张总走后，王总和汤总继续坐下来跟林波和忠文聊天，都极力支持他们交担保费，继续努力推进项目。

汤总：担保公司如果愿意提供担保，将合同发给您，就说明有80%的希望。交钱吧，没问题。

王总：是，我也跟担保公司风控通过电话，他表示希望很大，有80%以上的可能性。

忠文表示感谢，还是要再跟老板沟通一下，他还是不能做这么大的决定。

哥仨腾讯会议。忠文把跟老板沟通情况介绍完后说：老板肯定不会出钱，大家表个态看怎么才能把项目融资推进下去。

同学：以我现在的经济情况，我比你们更希望这个项目成功，但是我看过合同就觉得担保公司没有诚意，他们就是为了骗担保费。

忠文和林波都被洗脑过了，觉得只要投钱就可以，已经有80%的希望了，为什么不搏一把。投入十万产出千万，怎么样看都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同学没办法：我再强调一下，虽然是80%的成功率，毕竟不是百分百，还有20%失败的可能性呢，我们不能投钱进去，十万块不是小数。如果你们两票比一票，还是决定要投。我没有钱，在上一家公司亏800万，把我自己的钱、父母的钱、哥哥和二姨的钱都亏进去了。我拿不出钱，你们谁有钱就帮我垫上。成了算我借你们的，从佣金里面扣，不成算我欠你们的以后有钱再还。

林波的10万是网贷来的，决定赌一把。

忠文的钱是自己所有的积蓄，同学没钱，他给补上。

担保费交上以后，王总和汤总就不再打电话催促了。

林波安然地渡过了一周，剩下就是忠文按担保公司的要求提供资料了。

第二周，忠文打来电话，说已经尽最大限度地提供了资料。下面就是等担保公司回复了。

第三周，忠文突然在群里说，哥哥们，咱们一起开过会吧，下午担保公司回复，不予出具保函的通知

林波一看到消息，感觉头都要炸了，马上给王总打电话，刚开始还能平心静气的沟通，到最后也不管不顾起来，跟王总大喊：不是80%的希望吗？这什么情况？新加坡巨石是不是骗子？

王总不知是内疚还是失望，不断解释重复再解释，最后说马上给担保公司风控和资方风控打电话。

晚上，王总打电话说，资方风控张总保函业务请直接联系担保公司风控，自己不好出面干扰别公司正常业务

哥仨腾讯会议又沟通一轮，忠文极其愤怒了，表示还是要直接跟资方张总见面沟通，担保公司是资方推荐的，说交钱80%会出具保函，现在钱交了，保函不开了。我找谁说理去，只能找资方风控。

李强：我们能不能告新加坡巨石公司，骗了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忠文：不想告也不能告，我们需要的是融资，不想打官司，而且，担保公司合同跟巨石的确没有关系，合同是单方面协议，告也没用。主要还是推进融资进程，我们最需要的是融资成功，而且只有事儿成了，哥几个才能拿到钱

林波马上给王总电话，说明情况要求约见资方风控张总。

王总回复张总在出差，可以在周四电话沟通。

渡过难熬的两天，终于风控张总给忠文电话，还是原来的那套说辞，保函业务完全由担保公司负责，自己不便参与。

这时哥仨才完全确定下来被套路了。上哪儿话凄凉去？告到法院都不好使。

十融九骗，是他妈真的！

林波心灰意冷了。心里反倒没那么难受了。赚不到钱没关系，别TM往里搭钱呢？搭钱没关系，别TM把朋友都搭进去了？把朋友搭进去没关系！别TM助纣为虐呀！

没多久，林波转行去做了房产中介。

中介苦啊！天天围着房子转，被老板们耍的团团转，最关键是没钱赚！

林波朋友介绍了医用气体的老太太，成功被忽悠去免费给干了半年，老一辈套路更深。

不久重新杀回老本行……企业融资。

林波在看孩子之余，在短线狙击的群里看到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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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波心中一喜，赶紧打了一个电话，东州商融项目经理姓张，男性，表现比较专业，对地产抵质押等熟悉，而且前期没有评估费。

正好迎合了客户的需求。林波马上通知了最紧密合作人向总，赶紧发项目过来。

不几天，一个林权抵押，和煤矿采矿许可证抵押项目被整理出来，林波通过自己资源找到一个内蒙乌兰察布地产项目，前期都是通过腾讯会议沟通，东州商融的张总表现比较出色，专业性深得客户的认可。关键还是内蒙乌兰察布项目法人的老乡。一派欣欣相融，形势乐观的大好局面。

林波不禁飘飘然，不禁盘算起居间佣金到手的大快人心的景象，每一笔钱分别怎么花都已经盘算好了，一时间，香车、美女、宝马、比基尼的，如繁花似锦般的展现在眼前。

林波好久没有做白日梦了，口水流一地。盘算着要不要换一套房子，不禁泛起了难，是买一套CBD中心高层豪宅好，还是郊区一套带院子别墅？利弊都如此的明显，CBD在市中心，离商场医院公园都近，但是不接近自然，别墅大多在郊区，远离城市喧嚣，但又太过了，没有烟火气—-如果钱到位不妨都买上一套，那得需要至少一个小目标了，得成多少单才能赚到一个亿，算不出来了，想到此处，林波不禁捏了捏太阳穴，头疼！

很快，三个项目资方要求先上门尽调，每个项目差旅加住宿各8000-9000不等。腾讯会议室召开了几次居间人的会议，在向总的支持下，都进展顺利。

乌兰察布项目林波亲自上阵，从北京高铁去乌兰察布只要不到2个小时，非常方便，林波下午到，项目方财务总监到高铁接的林波，直接去吃了当地羊杂汤，然后回宾馆休息。资方的尽调团队2个人，7:30左右到乌兰察布机场，林波和财务总监一起去接机。尽调团队领队油头粉面，50岁左右，虽然表现的很客气，但林波知道此人不好打交道。礼貌性打好招呼，直接去项目所在地尽调。

和泰蜀都项目在乌兰察布地段极具优势，最好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都在其周边，项目又在新老城区的交界，生活非常方便，高铁到北京不到两个小时，夏天气候凉爽、日照充足、体感舒适。

项目分一、二、三期、四期，三期封顶，一二期售罄。这么好的项目，尽调团队大加赞赏，频频点头表示这是他们见过最好的项目。项目实控人也非常高兴，逐一带领尽调团队都看了个遍，晚上9点终于坐下来吃饭喝酒。领队谢总最长坐主位，谈笑风生，地产老总非常低调坐主位边上作陪，推杯换盏，谢总不断地夸奖着项目的地段的重要性、项目设计的合理性等等，

蒙餐为主：手扒肉、沙葱、拌莜面、奶茶、奶皮、牛肉干等等、喝的茅台镇酱香型茅台。

谢总：你们的项目是我这一年里见过最好的地产项目，就我个人感受而言，这个项目绝对可以投，但是还要看整个团队投委会的最后决定。

陈总：谢谢！借您吉言！我们这个项目的确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本地最好的地块，但是您也看到，一、二、三、四期紧邻，而且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所以我们的确是在资金上需要您这边的支持。

谢总拍着胸脯说：你们这么好的项目，我们肯定是要投的，下一周，等徐总写完尽调报告，我们尽快安排上会，届时还要邀请陈总到我们公司来，和我们的投委会见上一面，把他们关心的问题在当面解决，您看一次投几千万几个亿不可能只让我一人到项目地考察一次就决定，对吧？

陈总认同。

谢总：明天早上8:30，麻烦您安排一下，我们想把项目周边都再详细的看一下

陈总：没问题，明天由李总带着着您转一转

谢总：我丑话说到前头，一但项目启动，我们再回来，到时我们可不是要一顿饭能解决的，我们可能要去唱歌找小姐，哈哈

陈总：必须的，只要能成功放款，这些都是必须的

大家乘兴而归

饭店和酒店同一栋，虽不是星级酒店，但条件一点不比星级酒店差，进门就有窗帘自动开启。虽然房间没有异味，干净整洁，林波还是用艾草棒熏了一下房间，嘴里念着妖魔鬼怪全跑开！在即将赚到钱美妙的憧憬中，缓缓进入梦乡。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2点钟左右，林波突然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了，突然担心起资方是真的还是假的起来，在不断安慰自己不要杞人忧天之中，林波辗转反侧到6点，简单洗簌去楼下吃了点东西，等8:30的到来。

早上8:30，李总准时到达酒店停车场，林波和谢总徐总在酒店大堂碰头，然后一起上车，把附近的楼盘都看了一遍，万达、绿地等等，的确位置上都不如和泰蜀都项目，林波也放下心来，这么好的项目问题应该不大了吧？

顺道也把乌兰察布的旅游景点一座小山上的宝塔和一个小型的森林公园，谢总下车拍了照，简单夸赞几句，回到地产办公大楼，重新查看了公司证照以及历年销售报表以及财务报表，11点左右由李总开车带尽调团队简单吃个当地特色羊杂汤，便奔赴机场了。

林波跟陈总简单聊了几句，把居间合同签好了，也踏上回京的列车，虽然隐隐的担忧，总体上心情还是蛮舒畅的。

到重庆会面的时间很快定了下来，下周二，陈总约好了另一股东，带上财务总监，周一零点飞抵重庆。

林波必须到，如果是真的资方，必须全流程的跟下来，为以后项目做准备。同样也是零点飞抵重庆。

陈总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尽调差旅费是林波出的，到了重庆想在凌晨吃个地道重庆火锅，林波下了飞机，陈总打来电话说一起吃火锅，林波有点儿累了，毕竟快50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头晕目眩，就是想睡觉

第二天才是煎熬的开始，林波先去资方跟张总见了个面，顺便确定投委会过会时间，安排在下午两点，张总中午约来陈总一起吃了周师兄火锅，这时候陈总担心的事情就是过会能不能通过的问题，他们具体会问哪些问题？

张总做东表现得很轻松，安慰陈总：肯定不会提出格的问题，都是公司业务的问题。

下午两点，陈总的合伙人龙总来了。林波在一楼大堂把人聚齐，带领大家上楼。张总出来迎接，安排大家在一个大会议室坐下，稍微谈了一会。龙总是场面上的人，攀谈一会老乡，便开门见山地问起资金问题，这时林波才知道东州商融的资金非自有，而是在外面寻金主。

林波脑袋瓜子里打起鼓来，不是咚咚的鼓声，倒像是杯子摔碎的声音，咣啷啷。

不一会，大家被请进另一个会议室，选好位置坐定，投委会男男女女7个人，每人拿着文件夹鱼贯而入，呼呼啦啦阵仗感十足。陈总认真地做了一个企业项目的介绍，投委会大概一半成员也各自问了一些问题，又扯了些家常，项目方被张总请出到刚才的会议室坐等投委会决议。大概十分钟，张总请各位回宾馆休息，等待结果。陈总和龙总私底下用四川方言沟通，林波能听懂个大概他们担心不是自有资金，最担心资金不能到位。

林波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再担心过会能不能通过，而是担心他们有没有钱投了。

第三天，宾馆漫长等待，两位老总着急回公司处理工作。不断电话问过会结果。下午终于等到张总电话，通过了，利率要跟老板谈，能不能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陈总龙总当然高兴，急等5000万下锅呢，终于有着落了，吃个饭不是问题，让张总定个酒店，毕竟我们在重庆人生地不熟的，过了半小时，张总将地址时间发过来，让陈总准备好茅台和烟一定要到位了。

林波提前15分钟到了君豪大饭店，财务总监已经点好菜了，只有两种套餐可以选，都是三千元。财务总监表现得客气，菜都不是什么大菜，价格高了。陈总龙总陆续也到了。确认了烟和茅台酒，菜品别无选择就按董总选的套餐。

东州商融的团队没多久也到了，一一的介绍并握手。

被介绍是老板的人，林波也没记住名字，就是一个个儿不高，头发光亮有型，穿着花里胡哨的一位老者。比起来，林波更欣赏地产项目这边低调务实的作风。资方老板年龄最长坐主位，龙总陈总一左一右作陪。席间讨论重庆女人地位高，都是眉州乐山老乡等话题。林波坐在走菜的位置，四川方言也听不太懂，基本搭不上话，就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偶尔跟资方徐总聊天。酒过三巡大概谈了一下项目利率，年化11.5，龙总和陈总很开心。

酒足饭饱，资方有人提出去唱歌，龙总陈总也被低利率和融资成功的喜悦烘托着。没含糊。大队人马穿过广场，来到一栋商场形状建筑，一楼等电梯时，后面跟了一群穿着暴露年轻女孩。徐总酒精上头，大大咧咧问林波：喜欢吗？我们重庆女孩漂不漂亮？

林波年长徐总十几岁，虽然年轻时候也经常去唱歌。但这种情况属实第一次经历，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谎称着急上厕所。先到厕所里清醒一下，该怎么办？跑？丢人不？要是私密空间，就俩人，林波还是能放得开的，但是当着男男女女面，搞这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镇静了半响，还是决定不跑，东北大老爷们别被这帮小个子看不起，多大点事？

林波开门强装镇定，找到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继续努力控制情绪。啤酒、红酒都已打开了，就跟着大家端起酒杯啜饮着，继续压惊。

几位老总已经开始讨论谁上楼选公主。后来苗总上去，徐总谢总一直怂恿林波上去，林波不言语，微笑着点头，但并不行动。很快选好的公主陆续来到包房站成一排供客人选择。郭总坐在林波旁边问，有没有重庆本地的妹子？一个红唇站出来，郭总问林波：这个可以吗？

林波赶紧点头：好好好

重庆妹子特别主动紧贴着林波坐下。

几位老总陆续选好心仪的女孩，开始歌唱美丽的爱情来，龙总当仁不让唱了第一首。各位老总也不客气都纷纷一展歌喉，唱歌好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气氛必须烘托到位。

林波本着绝不喧宾夺主的原则，坚决不唱歌。

重庆妹子看林波拘谨放不开，马上展开扫盲式培训模式，一屁股坐在林波大腿上，一通摇晃，晃动得林波百爪挠心。妹子看林波冥顽不化，就是不开窍，抓住林波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使劲往里胸衣里塞。林波心里苦，鼻血横流，强咽下去。这TM谁玩谁？我要走！

张总这时走过来，举杯敬林波：恭喜林总，第一个项目落地！

林波大喜！接下来终于放开些手脚了。

又推杯换盏一阵子，林波已经困到不行，跟几个相熟的人分别打了招呼就撤了。

张总执意要林波将陪她的小妹带回酒店，林波拒绝了，谎称年纪大了，下面不好使了。跟陈总告别时，陈总心情比较低落，不知什么原因。林波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回宾馆睡觉。要熬你们熬，老子不跟你们玩了！明天还要签居间协议。把钱先搞到手是真的。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10点给张总电话，问什么时候可以签放款合同，可以约下午两点签约。刚放下电话，陈总就打来电话问下一步。跟其约好2点资方办公室见。1点左右林波跟张总签好居间协议，居然给了2个点居间佣金。

陈总龙总在楼下周师兄吃火锅，林波拿着协议信心满满的来到火锅店。发现气氛不太对。吃了一会，龙总问林波：我们特别信任你，你跟我说实话？你跟资方做成功过单子吗？

林波隐隐感觉不对，昨天唱歌的时候那可是开心快乐呀，现在要签协议了怎么都苦大仇深的呢？

心里打着鼓，嘴上没了底气：没有，张总给我看了他们签的合同，1400万，你们都是老乡，不信任我，也得相信老乡不是？

陈总：我们相信的是你

龙总：你知道昨天花多少钱吗？

林波：多少？

龙总手比了个六

林波：6000那么多！林波惊呼

龙总：6万

林波惊得下巴掉地上了，摔得稀碎稀碎的：6万？

龙总：一瓶啤酒88，一瓶红酒2000，带走四个小姐14000。如果真能放款，这些都不是事儿，如果不能，我们就得说道说道了

林波一头大汗，金融圈都是这样玩的吗？自己这点智商完全被吊打，卖了自己还得帮人数钱吧？这时候林波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能不能赚到佣金。

两点，会议室气氛并不十分融洽，龙总一再问资方找到钱了吗，张总十分肯定地回答找到了，但明显底气不足。

龙总：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张总：随时，只要把资金使用列表附在合同里就可以

董总（财务总监）：那就不急着签了，我把具体时间再确定一下

龙总陈总急着回去，没再多聊

乌兰察布疫情，又耽搁了一周

煤矿项目也上会了，林波飞抵重庆，过完会还是在会议室等待，张总叫林波出会议室，想让林波安排是否能约实控人及法人一起吃饭谈利率，林波隐隐担忧，内心抵触没做成就去吃喝的方式。谈了一会，张总决定自己上阵，把林波放在会议室等待。

林波错过叫停的机会。

一会张总兴冲冲来到会议室，说成了。晚上吃饭唱歌。林波心里非常别扭，谎称和儿子约好了视频。反正就是不想掺和进去了。

回宾馆路上，和向总通了一个电话，向总说去，为啥不去？林波说：总感觉哪不对劲，不敢去了。向总翻了翻白眼，虽然隔着手机屏幕，林波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屑，黑眼珠完全翻到眼皮底下，只剩惨白。

第二天订票回京。

过了一周，分别收到，乌兰察布和煤矿项目财务的电话。

乌兰察布要求：去城投公司盖章，文件格式不能改。这是不可完成的任务，除非阿汤哥来。

煤矿要求：购买融资保险和签订资管合同，后面就是满满的套路了。

林波知道遇到骗子了，肯定他们就是假资方。这种后知后觉的智商真不适合出来坑爹。

尽管心里上不能接受。内心极度幻想能做成这两个单子。但遇到了骗局，只能悬崖勒马。林波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几个居间人，然后分别告知自己客户，让他们及时悬崖勒马，减少损失。

骗子是没有任何底线的！林波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骗子的套路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的。但再一次活生生的又在林波身上上演了。这种酸爽虽然不是头一次，但依旧刻骨铭心。这么认真的演全套儿的，骗吃骗喝骗唱歌。林波从来不是地域黑，但是这几天在重庆的见闻，已经颠覆了他半辈子的认知。

融资路上，十融九骗，道路险且漫长

林波的网贷彻底不能按时支付了，又过了一周，网贷公司持续不断的电话轰炸开始了。

林波躺平了，丢不丢人，面子都不重要了，就是有点累了，麻木了

可再累！生活还得继续……

最后，

嘟嘟！电话接通了，您好！我是美团外卖送餐员，您的外卖到了，麻烦您到楼下取餐！什么？放到大厦门口的外卖架上，好的亲！麻烦您给个五星好评！请尽快下楼领取，凉了影响口感。

外卖小哥利落将快餐袋放置在架子上，转身跑开了，小哥的背影像极了林波。

外卖小哥的电瓶车在三环辅路疾驰，渐行渐远。三环路主路上，忽然一辆红色法拉力轰鸣而过，车内驾驶员戴大墨镜、叼着雪茄，油光满面，春风得意，左手握着方向盘，微笑着右手伸向超短裙美女的大腿…

后座的名牌皮箱内装满了金砖，闪耀着的金色的光芒亮瞎了眼，让人不敢直视……

电视新闻：山城重庆，嘉林江畔君豪大饭店3楼VIP包房君贵厅的客人被一群黑衣人毒打后，无论男女每个人额头都被刺下：“骗子”二字……

企查查：北京巨石永盛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是新加坡巨石基金公司全资子公司诉讼5起，涉嫌诈骗，法人被刑拘……

该！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