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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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人类的宗教信仰和鬼神灵异是一个有诸多间接证据可以证明，而在科学认知领域内解释不了的现象。然而，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已经完全有可能从独特的角度，以科学的方法解释阐述鬼魂的本质，以及灵异现象背后神秘的未知领域。早在1924年，美国的杜克大学即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家“超自然现象研究所”。自1981年以来，美国一些科学家一直致力于“灵学”研究，正是在他们的努力下，许多不解之谜初步得到了答案。美国有一家灵异事件研究所，前苏维埃有一个克格勃军情十处，这些机构都是研究恐怖的超自然现象或未解之谜，以探寻其背后的秘密。
而以灵异事件（ghost supernatural events）为基础的灵异小说（ghost novels），其魅力在于悬疑和恐怖等特征。如果说文学的魅力在于讲故事，那么能环环相扣，让人欲罢不能的故事无疑是好故事了。灵异小说包含诸多地理、历史、文化、风俗等内容，读者在看故事时，抱着猜测的心理，一步一步接近真相。灵异小说还教我们做人要有敬畏之心。所以说，灵异小说的审美价值在于引人入胜（fascinating），其社会意义在于诘问与警示。
笔者早年对灵异小说有所耳闻，而有意识地对此进行思考，是在去年与香港著名小说家、诗人和编辑家卢文敏先生（原名卢泽汉）结识之后。我们曾在香港的咖啡屋倾谈国内外灵异小说发展现状以及他本人的灵异小说创作心路历程。卢文敏1939年出生于香港，毕业于台湾国文学系。1961年大学四年级出版诗集《燃烧的荆棘》（得到余光中推荐），后在台港两地长期从事专业写作及出版生涯，先后出版三十余部文学作品，其中在香港环球金刚出版了《隧道亡魂》《魔域翡翠》《同心石》等十多种灵异灵幻小说。其有诗云：“陆沉的沉陆冲破昏黄的黄昏，幻魔的落日轮转魔幻的日出。”卢文敏的灵异小说拓宽了我的文学视野。事实上，人类刚开始发展写作时，超自然灵异小说作为一个体裁即应运而生。然而，直至近百年才崭露头角，近三十多年才受到读者青睐，遂在文学之林占有重要一席。从世界范围考察，写超自然灵异小说的作家里，最受欢迎的有史蒂芬•金、安妮•赖斯、J•K•罗琳（其作品介于超自然和纯虚构之间）、彼得•史托布、克里夫•巴克、尼尔•盖曼等，正是他们出色的作品使得这一题材在世界文坛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另有一批作者，诸如拉姆齐•坎贝尔、托马斯•利根、凯特琳•基尔南等，他们虽不如前者出名，但创作成就更高，将超自然题材的作品升华至文学创作的最高水平。不得不提及的是20世纪当之无愧的超自然小说之父H•P•洛夫克拉夫特，其作品使超自然题材作品的权威性被美国国家图书馆所认可。可以说，人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幽灵出没”的年代：灵异作品不仅在文学方面发展迅速，在它赖以生存的其他媒介如电影、影视剧、漫画、角色扮演游戏，也如雨后春笋般涌入人们的视野。
2007年美国绿林出版公司出版了印度裔美籍小说家、国际超自然灵异文学头号批评家S.T.乔西（Sunand Tryambak Joshi，1958-）主编的《恐怖与超自然图像：最恐怖的梦魇百科全书》（Icons of Horror and the Supernatural: An Encyclopedia of Our Worst Nightmares, Volumes 1 & 2）。乔西在“序”中指出：该书“囊括了24个超自然小说与非超自然小说中最常见的图标，探究其与民俗故事和神话传说的渊源，并对其在文学电影、流行文化、社会整体上的流行加以研讨。”这部百科全书的撰写队伍由业界权威人士组成，写作时力求规避晦涩的文学批评术语，旨在为广大青年学生以及对超自然文学有浓厚兴趣的读者朋友提供方便。该书内容详实，与传统的百科全书条目相比，更加包罗万象，每篇文章的长度约为12000词至15000词不等。这些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文章，根据主题采用各式各样的批评方法——历史的、专题的、哲学的、宗教的，不一而足。由于超自然文学的中心思想很多来自古代宗教和民俗信仰，许多文章讨论了这些图像的人类学根源，以使其在当今媒体中发挥作用。当然，恐怖可以表现为非自然方式，比如连环杀手的标志，所以一些文章探讨了这类主题的社会意义和政治影响。
如果以当今文学和传媒为鉴，希望《恐怖与超自然图像：最恐怖的梦魇百科全书》可以成为灵异小说不断动态发展和创新升华的实用指南，继续吸引数百万的受众。超自然灵异小说在人类社会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且始终需要权威的解释，因为作为暴露人类最深切恐惧的一种文学体裁，它不仅是对伤害或死亡的恐惧，更是因对世界和宇宙本质的无知而产生的恐惧。从分类上看，灵异小说应属于大众文学（popular literature），而灵异元素可以存在于科幻（fantasy）、神秘（mystery）、灵异（ghost）、恐怖（horror）、庸俗（pulp）、侦探（detective）等类别的小说里。
即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灵异小说集《孤岛柳林》，想必能为人们认识国外灵异小说的新发展提供新视角。原作者阿尔杰农·布莱克伍德（1869-1951）是英国早期的灵异小说家（ghost story writer），他尽管写过一些根据异教徒信仰改编的幻想作品，但使他闻名遐迩的还是他影响深远的灵异小说。抛开灵异文学作品不谈，布莱克伍德本身也是个有趣的人物，他游历甚广，参与过各种神秘组织。他笔下诞生的第一本灵异侦探系列小说，其主人翁约翰•塞伦斯专门从事魔法调查。此书出版后曾被许多作家争相模仿，其中包括西贝里•奎因，威廉•H•霍奇森和查尔斯•格兰特。
布莱克伍德一鸣惊人，他的三个短篇故事《空屋子与鬼故事》（1906），《听众与其他人》（1907）和《约翰•赛伦斯：非凡医生》（1908）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后几年，他开始着重灵异幻想作品的创作，《失落谷及其他》（1910），《人首马身怪》（1911）和《潘的花园》（1912）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布莱克伍德对于自然情境的喜爱在这些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其灵异小说的主题涉猎甚广，譬如地球上的灵魂、控制宇宙声音的某种力量等等。近几年诞生了几部经典作品，均涉及到诸如地球的生命神力和控制宇宙方式的声音力量等不同主题。
即将出版的布莱克伍德灵异小说集《孤岛柳林》告诉我们：寂静的深夜往往是每一个孤独的灵魂与上帝感应，倾心交谈的绝佳时机。远离人类文明的孤岛、荒野以及密林则会在人世间万千俗物陷入沉睡之际，尽情释放出令人迷醉的狂野，让每一个擅闯禁地的孤独者痴醉发狂、欲罢不能。每一次人类意识与异灵的碰撞、交锋、对决都显得瑰丽至极，远远超出了凡间生死的意义。而那些被异灵掳去的灵魂究竟是喜是悲，《孤岛柳林》《树之爱侣》《怪兽瘟帝》三个故事将做出绝佳的诠释。
第一个故事《孤岛柳林》的梗概如下：主人公“我”的思绪跟随绚丽的多瑙河，越过柏莱斯堡，飘到一个充满绿柳之魂的荒岛上。岛上灰暗阴郁，密林丛生，深深震撼了“我”与瑞典同伴，心生敬畏而又恐惧异常。突然现身的水獭，小船上疯狂打手势的陌生男子，无缘无故丢失的船桨，船底明显的裂痕，还有疑似密林间传出的沉闷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让人窒息，曾经的理智与貌似坚定的意志随时都可能瓦解。庆幸的是，“我”的瑞典同伴在绝望中毅然破解异灵施展魔力的密码，即人类心底最深刻的恐惧，从而避免了成为“祭品”的命运。
《树之爱侣》的故事梗概如下：擅闯禁地者总会使密林深处的异灵烦躁异常，从而招致被摧毁的命运，但也有例外。树之爱侣阐释了“挚爱令生命无所不在”的真谛。彼得斯太太是一个相信上帝，有着自我牺牲美德的女人。她乐于分享丈夫的喜怒哀乐，却无法理解其对树木的痴爱。这种痴爱使彼得斯夫妇间的鸿沟愈加深不可越，同时也给密林深处的异灵传递出了强烈的爱的信号。最终彼得斯在萨德森，这个唯一与他有同感的画家登门拜访之后，一次次消失沉浸在密林深处。陪伴彼得斯太太的只剩下丈夫陷入沉睡的形体，而灵魂早已与密林之灵融为一体。
《怪兽瘟帝》的故事梗概如下：密林深处的异灵，让人心生敬畏的正是它的瑰美绝伦而又威力无比。怪兽瘟帝的出现再次让人们对记忆深处的古老传说深信不疑。故事中，凯斯卡特医生，向导汉克，神学院学生辛普森以及向导迪法格，在一无所获的狩猎途中，兵分两路。迪法格、辛普森朝着人迹罕至的五十岛水域出发，途中充满魔幻魅力的荒野再次唤醒了迪法格心灵深处的忧郁、凄凉和孤寂。而此时躲在密林深处的异灵早已有了感应，威胁正步步逼近。深夜恐怖的喊叫，令人诧异的胡言乱语，睡梦中的低泣，脆弱的神经，迪法格在经历了种种折磨之后，精亏力竭而亡。
在布莱克伍德的灵异小说集中，每个被异灵掳去的孤独者也许才是真正沟通人类与异界的诗人与歌者。进入异界对于这些浅吟低唱的孤独者而言或许意味着新的开始，而不是结束。布莱克伍德的灵异小说善于挖掘诡异、怪诞、暴力甚至恶心等美学因子，以唤起读者身临其境的现场感和“恐怖美感”，从而完成感同身受的恐怖体验。
现代“恐怖小说”（horror fiction）或灵异小说（ghost novel）概念均来自西方，但“恐怖小说”在中国却并非无源之水。传统中国的“恐怖”小说以“志怪”为依托，从南北朝的志怪途经唐宋由清代《聊斋志异》推向古典恐怖小说制高点。志怪小说是中国古典小说形式之一，以记叙神异鬼怪故事传说为主体内容。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里说过：“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搜神记》《西游记》《神异经》《淮南子》《齐谐记》《玄怪录》直至《聊斋志异》，形成了中国完整的志怪小说体系。不过，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志怪小说和欧洲的灵异小说有着很大的区别，不应随便拿姗姗来迟的欧洲文类概念套在中国小说的身上。眼下灵异小说颇受欢迎，首先要归功于网络，很多灵异小说都是在网上受到强烈关注后，得到书商青睐而出版问世的。由于社会历史的原因，当今中国再也没有出过一部优秀的灵异文学作品，这是中国文学的悲剧，也是世界文学的悲剧。另有学者认为，西方的魔法小说应属灵异范畴，比如哈利波特系列；有基于神话的，比如有关路西法和天使的；也有基于远古异教的。当然，文学不给科学做注脚，反之亦然。我们深信，灵异文学用非真实的方式获得了超越现实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