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海水与玫瑰色黎明相吻，

她的眼中，

羽毛丰沛洁白

——想起丽达的天鹅——

拂过自己墨色的喙，

在他充满力量的怀抱中。

太阳在波浪中，

睡眼惺忪。

悄无声息的汪洋上，

飞鸟们彼此相爱。

我从故土出发，

行囊里装满了风，

一路远行至此，

孤独地

与他们相遇。

金秋，金色的海

没过双足

——被浸湿的裤腿，

一只是起点，一只是终点，

我从此启程。

大海里长不出玫瑰，

他们用浪花扯起长长的虹。

伊卡洛斯有一双翅膀，

被风吹起、吹回，

终向太阳。

我将太阳举过头顶，

仓皇逃窜的影子鞭笞肉身，

海水灌入伤口，

这令我彻夜难眠的冷漠的海浪。

海上有一棵树，

一半繁荣，一半枯，

飞鸟扎入深海，

拾柴为屋。

爱恋的飞鸟不吝啬与我分享巢穴，

却被我婉言谢绝。

我心爱的姑娘手持半截红蜡烛，

口中默念：

“飞鸟，飞鸟，

大风，大风……”

她曾给我一颗种子：

“深夜的大海从不安宁，

我唯一能做的，

只是在红帘之下，

为你掌灯……”

黄昏，红色的荒漠，

掠过她洁白的胸怀，

眼中，羽毛纷乱，

尾翼相互纠缠，

墨色的喙咬住他结实的胸膛，

树枝上挂满了红布

——母亲出嫁了，

我躲在红色的帐子里，

等待流浪。

深夜，黑色的大海，

长风如洗，

夺去我怀中的太阳。

飞鸟“啸啸”呼唤爱人，

我仓皇奔逃——向着月亮。

父亲沉默抽着烟，

母亲背对我拭泪的模样，

拍碎在我的眼眶。

红布纷飞，

飞鸟弃巢。

长风捏碎她的羽翼，

随着闪电，摔进海里！

她无力地拍打海水，

“啸，啸……”呼喊爱人。

他双爪无力，

拉扯，

拉扯，

又一次，拉扯！

海浪冲散双眼，

将他推回深夜，

他又一次扎进大海，

却又一次被推向月亮。

我抱住大树的虬根，

为他们祈祷，

在风中流泪。

我呼喊爱人的名字，

她在红烛前被风惊醒，

额头被烛火烧伤，

口中却不忘：

“飞鸟、飞鸟，

大风、大风，

吹散了爱人，

吹垮了家乡。”

浓浓黑夜

压迫啸啸哀鸣，

吞噬我的双眼。

直至海水再次与玫瑰色黎明相吻，

被浸得发白的红布，

将我的手与树干相连。

他在我头上盘旋

——双眼望着故乡，

伴随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他最后一次，深深地

扎进汪洋。

大海埋葬所有，

静静地，与天对望。

除了前行，

我一无所有。

我轻轻拨弄着背后的翅膀，

“飞鸟、飞鸟，

大风、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