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鞋

爸爸的鞋 (散文)

何英豪

爸爸－生只穿过三双鞋。一双草鞋, －双布鞋, 另一双是温州产的塑料凉鞋。

爸爸个子矮实, 走路健步有力,是个勤劳、俭扑、忠实的厚道人。从我记事起，爸爸每天早上起來就穿着草鞋出门的。晚上归來,待洗完脚后才换上妈妈给他做的那双蓝底、圆口的粗布鞋。可以说，爸爸一天到晚几乎都是穿草鞋的。那双布鞋至少要穿三四个年头。因爸爸不管晴天还是雨天,长年累月在田间劳动，穿的就是那双草鞋。布鞋是在天寒地冻或过年过节时才穿上几天的，过了正月十五, 爸爸又换上草鞋了。他一生好像跟草鞋结了缘似的。有话说：“吃了清明粿, 田里120天摸。”所以，爸爸那双布鞋又放进那只旧木箱里去了。即使晚上拿出穿－下, 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的。当妈妈给爸爸做上第二双新布鞋时，他脚上的那双布鞋还是半新不旧着。

爸爸－生不知穿破多少双草鞋，这个数是无法统计的。有时二天穿一双，上山打柴一天要换二双。为此，爸爸一旦到了农闲，就自已动手做起草鞋來。在做之前，爸爸先将一大捆稻草用那把四齿耙, 将稻草的废料清除干净，留下净好的。再用木棰把稻草棰软，方可做草鞋的。记得儿时，爸爸棰稻草做草鞋，他总叫我去帮他翻转的。因用棰软过的稻草做草鞋才合脚、耐穿的。否则会卡脚，甚至卡出血泡來。因此, 棰稻草是道关健性工序。别看是粗活也有学问的。首先,把清理好的稻草－小把一小把的扎起來，然后放到石礅上用大木锤猛力棰,直到棰柔软为止。棰时,我帮爸爸翻转着。翻稻草也有技巧的。爸棰上两棰我翻一次，两人棰翻有序配合, 而且挺有节奏的。爸做草鞋跟妈做布鞋是同样的道理, 因大小不一, 全凭自已思维能力做的。草鞋还须做上前2后4六个纽。用來系绳子绑脚的,否则无法穿牢。前纽太前不合脚, 后纽太后穿不牢, 所以，六个纽必须要分布合理。看一双草鞋做得好不好, 主要以穿上合脚不合脚为衡量标准。爸爸做的草鞋在村里是负有名气的。內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草鞋是我爸做的。

爸爸花甲那年, 穿着一双半新的草鞋上山打柴。 在回來的路上, 因草鞋底破了,脚被竹桩戳出一个洞來, 爸咬着牙拔出竹桩鲜血直往外流, 疼得他额上冒出汗珠來。爸釆來一把乌饭叶放到口里嚼细后敷在伤口处, 止血消炎。然后找条葛藤把伤口绑好,;爸是个倔强的人, 他咬着牙,跛着脚, 忍着痛,仍把那担柴禾挑回家來。可见爸真是个忍劳忍怨的硬汉子。遇到困难从不叫苦。农历八月十八是爸爸的生日。那天, 他特地拿出平时做的省穿下來的10双草鞋, 挂到村口积德亭里去, 好让草鞋破了的过路人换上新草鞋。那时正逢上山打柴忙季;因他自已感受过草鞋破了的苦头, 所以, 在花甲生日那天，他作出助人为乐这一壮举。乡亲们见了夸爸行好事。长辈说他是修福的。大伙心里明白, 在凉亭里挂草鞋,就为草鞋破了的过路人救急用的。这是实实在在的行善积德的行为。当爸爸挂好草鞋回家时, 妈妈为他煮了一碗鸡蛋生日面, 爸爸高兴得笑口大开。”好吃, 好吃！”

八十年代初, 村里流行起塑料凉鞋。爸见了心里暗自羡慕着。他小声翼翼地跟妈说: ” 天明兄他们都穿着亮光光的凉鞋了。” 妈听了问: “你羡幕吗？” 爸违心地回答:” 不羡幕！” “我看口心不一吧！” 爸嘻笑着走了出去。我得知此事后, 第二天就到供销社买來一双温州产的41码棕色塑料凉鞋, 时价3.5元钱。爸见了爱得放不下手來。妈说: ” 买來就穿呗！” “又不去作客！穿上干吗！” “晚餐包饺子吃, 你去买酱油。” 妈妈激将着。爸爸穿着刚开包的新凉鞋, “咯吱咯吱” 兴高采烈地去代销店买酱油了。乡亲们见了说: ” 叔！ 去干吗？走路精神的。” ’’ 买酱油, 晚饭包饺子吃！” “呵！原來腳上穿着新凉鞋, 难怪走路精神哩！” “是呀！儿子刚买的新凉鞋, 可合脚哩！”爸像新娘子上轿，头回穿新鞋似的高兴着。

那年, 我出差到上海, 给爸爸买來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没料到,他患上心悸梗塞, 经医生抢救无效, 离我们而去, 享年八十四岁。我买的新皮鞋他都未穿呢！

如今,我穿的鞋比爸爸的草鞋还多。春秋有各种款式的春秋鞋, 夏天有凉鞋, 冬天有高档牛皮鞋和羊毛靴;都是名牌货。至少要上百元甚至几百元一双的。真是旧的未穿破，新款又來了。那个鞋柜子更本装不下來呢！

春节大扫除，媳妇把一编织袋半新不旧的鞋，包括才穿几天的新皮鞋，统统扫地出门,扔到垃圾坑里去。我看见了捡了回來。这双休闲运动鞋是孙子小华化上600元钱向淘宝买的, 才穿几天, 他说不合脚又换了一双。我把这双鞋吝惜的藏在床底下,心疼的说:“这么好的鞋扔掉太可惜了, 小华不穿爷爷合脚的哩！大手大脚也太奢侈了吧！” 媳妇说：“爸，小华说这双鞋穿着不合脚, 扔掉算啦！新时代该穿好一点,穿那么差人家会瞧不起的。”我听了媳妇的话立马脱掉脚上旧皮鞋换上那双休闲运动鞋, 并笑着说:“这双是回头鞋,孙子嫌弃爷爷穿, 看！穿上它多风光啊！” ” 是呀！ 爸,你不是还有一双我从淘宝给你买的880元的真宗牛皮鞋吗！再不穿, 不过时也要老化掉的。那才真可惜呢！去旧换新不叫奢侈, 是更新换代。” “我懂！新时代, 新形势也要计划用钱的, 节约仍是好风尚。”

20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