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冠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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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盛夏一个十分炎热的日子，室外温度接近人的体温，没有走几步路汗水已经浸透了脊背，汗珠子不时从脸上滑落。约莫十点钟，在空港花园社区A区一楼的一所朴素的房间里，我见到了当地有名的查光义书记，他曾任这个社区党委副书记，是一个有32年工作阅历的村支书。
在他家门口，我看见了一块“光荣之家”的牌子，显然他家里有人参过军。我曾在县区宣传部门工作，接受的采访任务不少，但接触拆迁这个话题还是第一次。在我的印象中，看起来有些变形的一个又一个红色圆圈缠绕的“拆”字，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有的地方打打杀杀的闹剧，让人们对拆迁心生畏惧。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同时也打开了老书记的话匣子，没有等我开言他先说话了。我知道很多村支书都是这样的，他们思维敏捷，实践经验丰富，是农村里的能人。查书记说：“现在不缺吃不缺穿，今天中午你说吃羊肉泡，给出走，你说吃三个炒菜，咱能拿出来，这就叫幸福……有人说美国好，你没有去过美国，你咋知道的？都是些道听途说，咱是中国人，咱就是要说中国好，社会主义好。”
二
一楼的小阳台上，一张小圆桌，两张带靠背的竹凉椅，一老一少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我多少了解一些查书记的情况。查光义，男，1948年12月7日出生于咸阳县第三区南高乡小寨村（今北杜街办小寨村），1987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88年至2021年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曾任渭城区第三届人大代表，咸阳市第四、五届人大代表。你说巧不巧，查书记生于1948年12月7日，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我似乎看到了咸阳原茫茫的白雪，听闻了一声刺破寒夜的豪壮哭声,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了。咸阳原是埋帝王的风水宝地，汉代陵墓居多，但咸阳原又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旱原，这里最大的问题是缺水。此刻我忽而记起了一首洗碾子求雨的原上民谣：天惶惶地惶惶日子过得真恓惶。求龙王拜玉皇，糊里糊涂下一场。碾子推得咣咣咣，白雨下得歘欻欻。碾子碾子碾哥哥，毛头女子没人养活。
对于过去的时光，查书记只是蜻蜓点水提了一下，但我想他的童年、青少年时代的光景，也许如柳青《创业史》中的梁生宝一样，走过了饥饿、贫苦的磨难，走过了合作化、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的风雨历程，幸运的是他走到了改革开放新时期。
他是一个健谈的人，嗓音洪亮、有力，说话底气很足，并不时会发出开朗的笑声。当我问及他的入党时间及为啥要入党时，老人提高了嗓音说：“我为啥入党呢？因为共产党好，共产党带领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带领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给人民谋幸福。从入党的第一天起，我就默默地告诉自己，听党的话跟党走，把群众的事情做好，把支部的事情做好，做到问心无愧。”
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小寨村的村民知道，老书记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作为村子里的带头人，查书记忘不了曾经的大事小情：改革开放以来，为改变单一的种植业结构，动员群众种果树，增加群众收入。2006年全村水泥路贯通，解决了群众出行难问题。2007年全村通上了自来水，结束了家家户户拉水度日的生活。2008年修建村委会办公场所、篮球场、文化活动广场，小寨村成为渭城区新农村建设示范村。
三
风起空之港，筑梦新时代。传说中的拆迁也许故事很多，但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呢，我期待着查书记的诉说。我知道城乡融合发展，以城带乡，让农民过上更加美好的日子，这是我们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屋外，炽热的太阳正掀起层层热浪，屋内，却并不感觉燠热难挡。查书记正在客厅中接电话，他身后是贾平凹题写的一幅字“沧海六鳌瞻气象，青天一鹤见精神”，字体敦厚、朴实。
老书记打电话的当儿，我的脑海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了小寨村的历史镜头：该村建于明洪武二年（1369年），是西安府卫所建军户寨之一，因规模较小而得名小寨村。它东距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不足2公里，2012年，全村共有120户432人，有耕地452.7亩。
重新落座后，查书记说起了祖祖辈辈，人均一亩三分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说起了老百姓微薄的收入，难以解决温饱的辛酸。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寨村与机场临近，随着机场一期、二期相继完成，特别是2011年空港新城成立，小寨村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2012年空港新城在我们村开始首批征地，当时有空港商务中心、固基搅拌站、第五大道、西咸商谷等5宗征地。我们组织干部群众讨论，给大家宣讲空港新城发展蓝图，讲解征地有关政策，群众的思想做通了，我们顺利完成了征地任务。
2013年4月，空港新城开始对我村进行整体拆迁。整村拆迁对我村来说是个新事物，安土重迁是传统观念，农民对土地的情感是很深厚的。村民人老几辈都生活在这里，要拆迁难度很大，群众热土难离，恋恋不舍。大部分群众处于左右摇摆的观望状态，一部分群众表示自己愿意随大流，有的群众还订立了攻守同盟，约定谁也不许单独与拆迁办签字，甚至说难听话，没有人敢冒这个头，一时工作局面很难打开。
起初，空港新城拆迁工作人员，去村民家做拆迁宣传动员工作，经常见不到人面。早晨8点钟，当工作人员进村时，村民早已出去打工了，中午12点工作人员回单位吃饭时，村民也回村吃饭，两厢不见面。到了下午，当工作人员进村时，村民又去打工，直到下午6点钟甚至更晚，还是跟群众打不了个照面，需要晚上才能入户做工作。刚开始，工作人员没有经验，一大帮子人围着做工作，群众一看人多眼杂，还有其他群众在场，往往是一语不发。后来政府、新城拆迁办、街办领导和村干部商量，把工作人员进村入户的时间调整为早上11点、晚上10点至12点两个时间段，这就确保了工作人员能够与群众接触上。
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的是干部。这次也一样。于是召开各种会议，开党员会、积极分子会、群众会，动员党员解放思想，干部带头打开局面。当时空港拆迁的难点就是工作人员丈量房屋群众把人家拒之门外，咱就对干部说，先从我着手，下来就从党员着手，从干部家属着手，因为有这个干部带头、党员做表率的思路，入户丈量才打开了局面。当时群众有加盖行为，我跟他们说你现在不允许拆迁人员丈量，空港凭啥给你赔钱呢？比个例子我想买你东西，你不叫我看你的东西，我凭啥给你钱？这也是一种方法吧。因为有干部的带动、党员的带动、积极分子带动，这个局面就慢慢的打开了。我记我那时一天开三回会，早上开一个工作安排会，中午听听大家走访的意见，开一个碰头会，晚上开一个总结会。这个拆迁……当时在北塬上没有模式，我们是北塬上拆迁的第一个村。我们下大力气宣传动员，群众对拆迁有了一定认识，对拆迁的好处也清楚了，下面的事情就迎刃而解。
最后交钥匙搬家那会儿，群众一窝蜂搬家，争先恐后，连搬家车都抢不到跟前，为了方便群众搬迁，空港新城专门给群众派来了搬家车辆，那一刻太激动人心了。我一激动就有些语无伦次了，不好意思啊。那种场景用群众的话说就像黄河决口子一样，一下子拢不住了！我记得我村袁高房媳妇问：“今天能给我搬家吗？”负责搬家的空港工作人员说：“对不起，今天给你没有车辆了。”一听这话那个媳妇就躺倒在地上滚着哭了。因为那时的政策是“早交钥匙，早选房”，把钥匙一交，东西一搬走，人家给你登记上，才算有效。那个妇女她把钥匙交了，但搬不走东西，腾不了房子，她就要落到别人后边，所以她急了。通过全村广大党员干部和群众的努力，2013年5月10日，完成了整村拆迁工作，在这一过程中，我村没有发生一起打架斗殴、群众集体上访的事件，形成了阳光拆迁、合理拆迁、公平拆迁的良好局面。
小寨村，也许只是空港新城众多拆迁村中普通的一个，但我暗暗惊异“和谐拆迁”的实践者们，用汗水和脚步、用智慧和真诚，刷新了新区建设征地拆迁的最快速度、最少矛盾的记录。
四
陕西省西咸新区崛起于泾渭之间，空港新城是发展临空经济、流动经济的首善之地。临空之城富足安宁、产业聚集百舸争流、原上原下秀美如春、人民生活幸福安逸……新时代建设空港、发展空港、兴业惠民的美丽图景正清晰呈现于群众眼前。
拆迁工作是一个系统工程，涉及拆迁补偿、安置、就业、公共服务等方面。按照“拆迁安置并重”的工作思路，空港新城在周边的机场“黄金地段”规划了空港花园社区集中安置小区。2012年6月就已开工建设，不仅可以满足3个村近5000余人的安置需求，还可解决部分入区外来务工人员的安居需求。
查书记说空港新城的拆迁政策当时是符合条件的农业人口，人均有效面积60平方米，超过部分要么舍掉，要么据实丈量，比如一家5人应该300平方米，你如果只有280平方米，不足300平方米，欠缺的20平方米给你每平方米补300元。在300平方米有效范围内的，如果舍掉超出部分，每人奖励4万；超过部分据实丈量的，如果是砖混结构的，按照每平方米430元、390元、350元不等的价格分类计算。2015年小寨村105户，425人全部顺利回迁，月份我忘记了，选房时间为两天，我们用了半天就完成任务，没有发生一起打捶闹仗的事情。你发现租房的，凡是在五层六层的都是钥匙交迟了。空港有一条人性化的措施，拆迁的时候没有说这个政策，选房时才宣布的。首次选房确保每一户都能选到一套自己中意的房，然后二次选房按照交钥匙的先后依次选房，这个安置房没有电梯，那些难说话的，当时不积极的，交钥匙迟缓的就选不到四层以下的房子。你刚才问我小寨村这么短时间为啥能把房选了，我当干部当了30多年，一是工作经历长，二是自己年龄大，当然还有你说的群众基础好，要不然你干30多年咋干呢。现在回想起来我当这么多年干部……凡是日八歘，拿不离手的事咱从来不弄，龌龊的事咱弄不出来……咱现在虽然没有地了，一个月460元，一年也有5000多元收入，很知足了。
查书记点燃了一支烟，他接着说。2015年回迁村民享受空港“五金”待遇：一个是征地拆迁有补偿金；二是多余房屋挣租金，你像我4套房，出租3套收租金4.5万；一人还有10平方米的商业用房，年底分红挣股金；三是就地打工或外出打工挣薪金，你像门口保安一月两三千元；四是60岁失地农民有保证金。我给你算一笔账，征地补偿款人均5.5万元，拆迁费大致人均9—10万元，刨去回迁房的补差4.38万元，人均10万元，收入明显提高了。
五
我们的谈话已经43分钟了。查书记说2012年我任雷杨寨党总支书记，2016年我任空港花园社区党委副书记。2017年，杨家、卓邢、窦家村三村全部完成选房入住工作，社区治理成为村改居后的核心和难点，2018年在上级党委和政府的领导下，团结带领社区全体居民认真落实空港新城和北杜街办的各项政策措施。2018年12月28日，3314名回迁社区群众领到了五金保障第一期门面房股金分红，使上级惠民政策落到了实处。
截至目前，北杜街办已拆迁16村，3624户约16502人，已安置9村，1648户约7270人，在建安置房空港花园第二期工程18万多平方米，阳光里第四、五、六期54万多平方米，计划建设空港花园第三期工程6万多平方米，阳光里第七、八期53万多平方米。
我问拆迁村人变身居民入住社区后，他们的感受如何？查书记说，现在住到社区人的幸福指数大大提高了，享受的待遇也提高了，公共服务的质量改善了，娃娃的素质也提高了。社区建有设备齐全的幼儿园、小学、还有风景优美的文化公园、社区服务中心和社区医疗中心，群众办事方便、看病方便、娃上学方便。社区还建有乒乓球示范基地780平方米，安装乒乓球案板10台，成立广场舞协会、乒乓球协会、篮球协会、秦腔演唱协会，积极组织各类文化活动，推动乡村移风易俗，提升社区精神文明素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住房问题自古以来就是民生大事。习近平总书记说过，“我们要随时随刻倾听人民呼声、回应人民期待，保证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在学有所教、老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上持续取得新进展。”
空港新城自成立以来，始终牢记总书记的教诲，坚持群众利益无小事，摸索出了一条“和谐拆迁”的新路子。2014年1月4日，《人民日报》要闻版刊登了题为《和谐征迁 如何实现——陕西西咸新区空港新城近千户房屋拆迁，未发生对抗和纠纷》的专题报道。
当我离开小区的时候，时值正午，天气正炎热，查书记坚持着要把我送到大门以外。汽车启动了，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我感慨万千：我们身边有许多像他这样的共产党人，还有无数淳朴善良的人民群众，这也许是新型城镇化和乡村振兴的力量之源吧。
2022年6月21日夏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