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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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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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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遗落的记忆

当上了“研究孙”,便毫无顾忌的抛开了办公室,正宗的成为蜗在家里的寓公了。

有一句调侃的话是怎么说来着?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已经拍在沙滩上。”我的办公室,早己换了主人。前天,对,就是前天,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找我,说:“您好,您是……”

我答道:“是呀!你是……”

对方说了名字,还说:“这几天我在清理办公室,发现了您的一些私人物品,我觉着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就帮您收拾了一下。您看,是我送给您,还是您……”

一听,就知道对方很谦虚,很客气。我走时只是拿了一些必须带走的东西,其它的这个、那个,还真的就没拿。在我看来,人都走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丢了,不要了,又有何仿。至于,还有什么东西是否珍贵?我还真的就忘了。

我跟对方说:“呵呵,谢谢了。有空我自己来拿吧。”

第二天,我出门“采购”,顺便去了一趟原单位,找到自己原来的办公室,便拿回了被我落下的一包东西。

回到家,先将这包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拆掉塑料袋,褪去外面的封皮,是一个四四方方,完整的纸盒子。打开盖子,哇塞,原来是满满一盒子的奖状、奖励证书。瞧瞧,这些证书的形状基本差不多,只是大小不一,有红色封面的,也有绿色封面的,达几十个之多。有省上的奖,有市里的奖,最多的还是县里的奖。

看着它们,我傻傻地笑了。我笑的不是满足、快慰,而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二十多岁到机关工作,干了二三十年,官没当上,各种荣誉到还得了不老少,只是……

我是个智商、情商都很低的人,眼晴不活络,脑子更是不灵光,空负了大好的光阴。能拿到几个奖,或许就是最好的补偿,最大的安慰。

当然,这些安慰,也都是有故事的。

就说省里颁发的那个“十年成就奖”吧。所谓“十年成就”,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后半段,十几年间,競競业业的从事一项工作,并且获得了一定的成果,而给予的奖励。当然,这个奖励,也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证书。有些显眼的,那就是,“证书”两个字是烫金的,证书内芯的落款处,加盖的是省里面的公章,完全是精神层面上的东西。

就在这个“成就奖”出台的前夕,我被安排在一个“课题”小组内。“课题”由省里的主管部门牵头,市、县的相关机构指派人员参加。

“课题”工作是分散进行的,但每个参予的人都有指定的方向,我的目标是“经济责任制合同”的制订。当然,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似乎平时的工作,也就是在进行着研究。只不过,工作与研究要有机的结合起来,工作的每一步,每突破一个难点,每获得一个进程,既要有理念,还要有理有据,尤其是要形成完整的文字记录。大约在第三个年头吧,我起草完成了《经济责任制合同书》草案。这是本地区的第一份《经济责任制合同书》,很快就在大多数的企业进行试点、推广,还被省里作为全省这个行业的企业经济责任制完成的课题收集。

同时,我为此而撰写的论文,也发表在国家级的专业报纸上,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又过了几年,经济责任制工作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省里在青岛办了一个研讨班,参加者,既有课题组的人员,也有试点企业的负人,我是这个班的成员之一。

研讨班上,我编写的《经济责任制合同》,是课题交流的成果之一。研讨班结束时,省里对课题研究进行总结表彰,我获得了这个“十年成就奖”。

还有一个“政府先进工作者奖”,也值得一说。

那是县人民政府颁发的证书,本子不大,也是红色的封面,烫金的文字,份量自然也不轻。

我在机关工作了好几十年,一直做着默默无闻的工作。W局长来了之后,首先打破了老同志长期占位的成规陋习,大胆地启用年轻人、新人到关键岗位,担负起实际的工作责任。接着,转变工作作风,严肃工作纪律,收缩财务宽松的状况,使得机关面貌大为改观。

我便是这次“变革”的参予者、实践者,担任了最繁忙的一个部门负责人。一个部门的工作,无论难与易,轻与重,繁与简,都得看操作者怎么努力。有道是:不怕者,不知难;无畏者,没有难;非惧者,别说难。

当然,任何人,说起万千事来,都是谈笑之间的鸿儒。真正的做起来,则又是另一回事了。不上心,不肯花费一些精力,不能牺牲自身的诸多利益,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时,我的太太也在机关工作,也是个部门负责人,其工作的辛苦,自不必说。我不忙时,可以做些家里的事。现在,我忙得不知道白天黑夜,哪里能顾得上家呢?

太太要工作,又牵挂着家,掂记着儿子。儿子刚读中学,一日三餐,作业,等等。我己然全程不过问,只能仰丈太太。更多的,还是靠儿子自己管理自己了。

我的工作有没有成绩,暂且不论,解决了W局长的一方担忧,不客气的说,是真的。

作为领导,对部下的工作是看在眼里的。想回报,可这回报是有限的,提拔,他的权力不够;发奖金,那个年代不讲究这个。唯独能做的,就是年终“评优”时上上心,希望能评上“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

终于要开“评优”会了。W局长提前多少天,给各个部门布置任务,说:“请大家准备一份年度工作小结,不要写得花哨,只要把一年来的工作写透、写实,就可以了。我们 ‘评优’,工作业绩是前提。”

他的话,似乎是在打招呼,也是在为开会做铺垫。

正式开会了,机关的全体工作人员均已到齐。W局长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喝了一口茶,习惯性的打开笔记本,把自来水笔放在本子中间的两页之处,说:“今天的会议,是总结会,也是‘评优’会,很重要,请大家认真对待。会议分两个层次进行:第一,请各个部门负责人报告一年来的工作情况;第二,评选“先进工作者”。下面进行第一个层次,哪个部门先来?”他说着,眼晴在与会者的脸上扫视一遍,那只抬起来的右手,迅速地指向我,不客任何人有说话的空间,说:“就你吧,你先来!”

我虽没有第一个发言的思想准备,但叫到我了,也就没必要客气。于是,会议室里静静的,我拿出前几天就写好的《报告》稿子,不紧不慢的读起来。说是《报告》,其实就是一年的工作小结。我是遵照局里年前的总体安排,结合部门工作开展的实际情况,按先重点、后一般的顺序,实事求是的写,实打实的说。对工作中的一些难点、细节,尽量一笔带过,不做过多的解释,以免别人误解。

十分钟左右吧,我的发言完了,还没等W局长说话呢,我就一屁股坐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W局长,带头鼓起掌来,在坐的人也都跟着鼓起了掌。反到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便赶紧的,站起身来,向主席台躹了一躬,再转身向与会者躹躬,才又重新坐了下去。

鼓掌声停了,W局长说:“刚才大家都听到了,一个部门承担了全局大半的工作,而且,每一项都做得出色,做出了成绩。当然,一个部门工作的好坏,主要看这个部门的负责人。他把工作安排好了,安排的得力,不仅以身作则,还能集中大家的智慧和力量,就会事半功倍,就会产生非同寻常的作用。这是什么,是工作水平的体现,是认真负责的结果,也就是我们看到的先进!”

W局长的话还未落音,又被连绵不绝的掌声淹没了。

接着,其它部门的负责人逐次发言,有的W局长说了两句,有的只是笑笑,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发言结束后,会议进入到第二层次。W局长说:“评选先进工作者,按上级的要求,是“德、能、勤、绩”几个方面,这是宗旨,我们必须执行。但是,我们在实际操作上,不能忘了‘绩’,没有‘绩’,其它的也就无从谈起。有了‘绩’,说明工作开展得好。会工作,能工作的人,必然也是‘德、能、勤’的集中体现者。这样的人,就是我们要的‘先进工作者’。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然后,每人发一张表,实行不计名投票。

W局长拿到表后,举着表说道:“这是不计名投票啊,各人不能投自己,其他都可以投。我,啊,我的这一票投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指向我。

就这样,投票的结果,我获得了那一年度的“先进工作者”。

可是,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会后,我填了“先进工作”登记表,送到局办公室,找管公章的主任盖章。主任看一眼我递过去的表,头摇得像个拔浪鼓似的,说:“对不起,这个先进不合程序,不民主,不能算数。我己向政府‘岗位责任制办公室’报告了,他们会派人来调查,现在不能盖章。”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想分辩,却不知道分辩什么,不分辩,连个出门的理由都没有。

主任是个瘦小的半截老头,原来在某乡任过书记。一说是性格太硬,得罪了县委某领导。一说是快到退休年龄了,不适合再当书记,就从书记任上调开了。但是,没有合适的位子,可以提前退休,也可以不计职位作相应的安排。于是乎,成了我们局的办公室主任。不过,他这个主任,只掌着一枚公章,其它的什么事情也不管,上班还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没人敢惹他。

最要命的是,W局长与主任是同一时期担任乡党委书记的。现在,W成了局长。他呢?同样是书记,则是这样的结果。就这么着,局长与主任成了陌路之人,工作从来都不在一条线上。

这次“评优”,W局长确实是偏向于我。我能感觉得到,很多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但是,我实实在在的工作也是有目共诸的,从哪方面说,都是合格的“先进工作者”。

主任与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根本没有矛盾。在这件事上,他纯粹是要给W局长一点难看,却让我夹在中间,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W局长自然也很生气,县政府“岗位责任制办公室”的人还没来,他就将电话打了过去,说明了开会、投票的经过,也介绍了我个人的工作及相关情况。便说:“选他作为先进工作者,是没错的,在我们局,没有第二人能跟他比。办公室不盖章,我以局长的名义签字,行不行?”

“岗位责任制办公室”的人笑成了一团,说:“你们局呀,真是难缠,没有哪一家,像这样的。主任既然报告来了,我们不能不理。您是局长,您的话,一定是有根据的,我们当然相信。但是,公章还是要盖的。公章代表的是一个单位,你虽是局长,你的签字,只能代表你个人哩。”

后来,“岗位责任制办公室”的人还是来了,询问了几个人,调阅了会议记录,以及投票的原始资料。证明选我为“先进工作者”是合法的,有效的。尤其是投票人的票,是自愿投的,即便W局长有倾向,却并没有指使谁,更没有强迫谁,怎么能说“不合程序,不民主”呢?

得到这个荣誉,还真的不容易。不过,这个荣誉的含金量确实非同小可。第二年,由于我的工作受到了上下的一致认可,还因为有了政府颁发的这份荣誉,我那个长字前面的“代”字去掉了,真正成为一个部门的“长官”了。

弹指一挥间,荣誉也好,安慰也罢,都己成为过眼烟云。对于一个蜗居在家里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此,离开时,也根本就没在意这些东西的存在。

现在,一本一本的,重新捡起,一一翻过,往事便如同电影拷贝似的,展现在眼前,有心酸的,有喜悦的。然而,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这是我经历过的岁月,是我人生的每一步、每一天,是不该遗落的记忆。

2019年11月12日写于池州大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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