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是指拾取柴草、麦穗、废品等。语出鲁迅先生的《〈准风月谈〉前记》。说:“然而这样的文字,现在却也并不多,而且‘拾荒’的人们,也还能从中捡出东西来。”
本意是人弃我取,在他人弃置的物品当中,拾取仍可使用的物品自用或转售的行为。进行这种行为的人,被称之为拾荒人。
还说,这些人多数是贫穷的弱势群体,出没于街道、商场、巷口、垃圾堆等地方。从人类社会产生的废品中,寻找有剩余价值的物料,换取收入,以维持基本的生活。
随着经济文化的发展,社会形态的变革,拾荒的定义似乎也应该有所改变或延伸。甚至,其基本的要素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据网络上的一则消息说,某地有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太太,儿子是公司老板,家里住着上千平方米的大别墅。出门有车,在家有保姆,生活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富裕了。
老太太的身体健康,更不缺钱花。可以说,晚年幸福得让人眼谗。
老太太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嗜好——拾荒。这个举动,儿子是反对的。劝她说:“可以旅游,可以打牌,可以跳舞,可以……”
绝了!老太太不为所动,就喜欢拾荒。
家里人担心脏、乱、差,影响她的身体。最主要的是,不安全,在外面……
老太太特拧,我行我素,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令人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大街上、小区里、垃圾桶边的角角落落,总看见老太太这里瞅瞅,那里翻翻。她的身后,一辆豪华的“大奔”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后备厢也敞开着,只要老太太有了收获,车子便停下,让老太太将“收获”装进去。就这样,她们一前一后地行进着,直至老太太想回家了,车子才离开。
老太太不爱坐车,尤其是“工作”时不坐车。她要自己走回家,仿佛只有这样才真正地完成了一个时段的“功课”,浑身都觉着舒服,比干什么都过瘾。
无独有偶,我家的邻居Y大姐,也是一位拾荒人。只不过她拾荒的档次,没有那位老太太高,更没有老太太的“待遇”。
Y大姐差不多70岁,10多年前老伴不在了,孩子们也都成人各自独立生活。她一个人住着100多平米的房子,出门一把锁,回家一个人。
这是个泼辣干练的人,没有读过书,不识字,却思维敏捷,快人快语,还爱管闲事。上万人的住宅小区,甚至别的小区,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新闻,没有她不知道的。因此,楼上楼下,谁家要出门,谁家要找个什么,都托她照应着,一准没有错。
老伴走时给她安排好了一切,有住房,还有几间商铺租着,按年收租金。另外,还给她存了一大笔钱,以防不测。孩子们虽跟她不住在一起,但都很孝顺。为了不让她操心劳神,小儿子生宝宝,干脆搬到岳父母家去了。逢年过节,或是想孙子了,儿子就开车过来将她接去。应该说,是个生活无忧,家庭幸福的人。
她也醉心于拾荒,孩子们不赞成,也不极力反对。小儿子特意在家里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怕她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意外,好及时联系处理。
她一个人生活,养成了许多与别人不同的习惯。爱干净,喜欢晨跑。每天凌晨三四点钟便起床,趁黑在翡翠湖公园跑上五六圈,差不多20公里的行程。回到家,先是洗澡,再是洗衣服。穿过的衣服,没穿过的衣服,甚至窗帘、台布、沙发套等,都要洗一洗。若一天没有衣服洗,就等于一天的日子过得不完整似的。
一天清晨,从翡翠湖跑步回来,发现路边废弃的纸箱子、汽水瓶子等,随手捡了回来。早餐后去买菜,又顺手将捡来的东西捎上,到收购站去卖了。嗬嗬,举手之劳的收获,居然换得了一天的生活所需,倒让她觉得拾荒是颇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不要成本,不怎么累人,只需要一点时间,歇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做个拾荒的人呢。
她的拾荒活动都是在早上,天不亮,就将小区的楼前院后、道左路右、拐拐角角,甚至每一个垃圾桶都搜索了一遍。
捡拾回来的东西,全都放在楼下的楼道与门口处。然后,一堆堆、一件件地分类、整理,收拾成一捆捆、一袋袋,再装上小推车。在楼上的人们还未起床,或即将出门时,倒送走,卖了。而且,楼道与门口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旭日临窗时,她的口袋里揣着沉淀淀的喜悦,回来了。
我喜欢在清晨很早的时候,便出门散步。常常,走出小区大门,半道上遇见她了。只见她身后背着的,肩上扛着的,手里提着的,都是裹着晨露的收获。有时,我下楼到门口,她正在捡索那满地都是的“猎物”。有一天,我起来迟了,出门散步时又遇上了。她的手上只拿了两个纸盒子,两只瓶子。我问道:“怎么了,今个手气不怎么样嘛。”
她笑嘻嘻地说道:“现在干的人多了,我又起来迟了些,早让人捋了一遍,我空手了。”
原来,拾荒的人很多,竞争也很激烈呢!
是的,我们楼前楼后,拾荒的不止Y大姐一个人。有人送孩子上学,路上就关注着角角落落,只要看见了目标,就不会袖手不动。有人散步,也捎带着“练练功”,仿佛人人都有拾荒的机会与可能。
Y大姐拾荒,对我们这些邻居,都是公开的。她无法保密,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反倒是我们每家每户,都有意无意地在帮助着她。
如今,网购走进了千家万户。无论谁家,买了什么东西,其包装盒、包裹袋等凡是可以卖钱的,都会无偿地送给她。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上下楼时顺手放在他家门口,根本不说是谁放的。
我太太更有意思了,每次去儿子家,只要有盒子、瓶子,以及不穿的衣物等,绝不让孩子们扔了,都捎回来交给Y大姐。看着她整理,再送去卖,便觉着非常地开心。
有一回,我问Y大姐:“你这么辛苦,能捡几毛钱哟?”
她直起腰,神秘地一笑,向我伸出了好几个手指头。说:“没多少,够我吃喝了。”
我有些愣神。她猜我不信,干脆就蒙上我了。说:“我瞎扯呢!”一转身,走了。
邻居们都知道她不差钱,可生活却极其俭朴。夏天再热,冬天再冷,很少开空调。洗衣服,全凭一双手,洗衣机只是个摆设。吃呢?基本是素食,还都是以蒸为主,很少烧菜,尤其是不烧太油腻的肉食。
有人问她:“怎么不吃肉呀?”
她说:“我一个人能吃得少?烧一下,要半天才能将灶台、油烟机擦洗干净,不划算。有这时间,还不如出去捡几个破瓶烂盒子呢。”
我对拾荒不感兴趣。但是,对拾荒,对拾荒的人,却有了新的认识。拾荒,是一个群体,彼此也是有分别的,有因生计所迫而拾荒,也有只为“生活”而拾荒。总之,拾荒是拾荒人的拾荒,拾荒自有拾荒的道理。
2021年9月8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