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之际,又是一年冬。
当沉稳的西风转成了带有穿透力的北风时,一种冷艳的色彩,骤然间令天地变得萧刹了。清晨出门,最大的感受便是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妥帖,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好了。
法国著名的哲学家伏尔泰说:“生命在于运动”。运动的生命,岂能惧冷!我们的运动就是早晚在户外散步。
门前的翡翠湖风景区,占地约2000亩,是一座较大的城市园林。湖的东西两厢坐落着两所大学,北是迎宾馆,南为翡翠路。湖外,紧贴着围墙,依傍着环翠路,又在绿化带中间修了一条运动漫道。从运动距离的标识来看,差不多5公里的行程。漫道不宽,约150公分,柏油铺垫,绿色染面,与两边的青草、绿树、红花相辅相成。人行其中,如同在氧吧中穿梭一般。最大的好处便是,红绿灯管控着道路另一侧的交叉口,全程无阻无碍,安全系数较高。
从翡翠路到合肥工业大学西门一段,要穿越一个红绿灯,还要在快到西门处横穿环翠路向左,才能转入漫道。这里车流集中,车速也都太快,隐患多多。她患有脑梗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怕冷,记忆力减退,腿脚的反应能力也有些弱化。因此,我得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读红绿灯的秒数。然后,看准时机,争分夺秒,一举通过。每一次的穿越之前,我都会再三地叮嘱道:“别急,步步跟上,安全第一。”不用说,她有些紧张,左手抓着我的右手,寸步不离,真正的“老伴”了哟!走完斑马线,翻过分隔带,踏上人行漫道,才松了一口气。她快乐地说道:“没落下吧!”我会心地一笑,表示赞同。
翡翠湖的东北角上,一座环翠桥将翡翠湖分割出一部分,便约集湖梢处的泊岸,组成了具有多种功能的翡翠公园。
站在环翠桥上,四周景色尽收眼底。东西绵延而去的是道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南北皆是一汪清水,却又是两个板块。桥似玉带,横亘在一线之间,一水之上。天如宝顶,护佑着苍生万物,不分彼此。眼前,既能看到莽莽苍苍的万千物质,又能感悟朦朦胧胧的诗情画意。稍微留意一下,耳边还能听到桥下的残荷断草间,几只水鸭子们正在嬉水争食呢!
她喜欢凭栏远眺,凝神静气地吊嗓子。京剧爱好者们,差不多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吊嗓子,就是最重要的功课之一。路上的行人,湖边的晨练者,无须侧耳,便会真真切切地听到那纯正的“阿声”、“依韵”。这声,这韵,既低沉又高亢,既舒缓又激越,从她的喉咙里倾泻而出,缠缠绵绵地交织在翡翠湖的上空,又向远方飘去。
我静静地听着,那是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声音,纵情亘古,吞吐八荒,却又是一股耿耿的气息,把郁积了一夜的污浊与隐忍抛却在清风里。
环翠桥到迎宾馆一段,约1000米左右,是翡翠湖水系的上游节点。根据整治污水,清洁源头的要求。此处正在改造,一大段一大段地被封闭了起来。漫道没了,只能改走环翠路外侧的人行道。因为改造,段段积水,处处泥泞,非常地不好走。她呢?又是个有洁癖的人,走在这样的路上,不担心人摔着,却担心衣服溅上泥水了。我牵着她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倒牢牢地扯着衣服。脚在地上,蹚水寻路,如同跳舞。好在,两个人“绑”在一起,体积大,支点多,抗“风险”的能力强,倒也不容易出现问题。
到了安徽大学东门处,并是向南进发,且一路坦途。徜徉在翡翠湖东侧楼巷间的一轮旭日,虎虎地露出了端倪,天地之间豁然清爽了起来,犹如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继续前行,透过围墙栅栏向湖上看,一汪秀水正在蒸腾散发着迷迷的雾。这雾有些奇异,一丛丛,一团团,像仙人撒下的层层锦丝,看似漂浮在水面上,却又与水有一定的间隔,保持着似亲非亲的状态。而且,偌大的一个湖,这雾居然只存在于对面的湖面上。另外的半边,依旧是平水一面。一湖之上,半湖苍茫,半湖明媚,令人遐想。
她的“随身听”正在播放现代京剧《蝶恋花·晚霞临窗》片段,演绎的是革命先驱杨开慧烈士的英勇事迹。乐曲高亢、飘逸、深沉,很难学,是老年大学京剧班布置的“作业”。老师要求,学员们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学会演唱。下节课,老师是要抽查的。
她一边听,一边唱,已分不清谁是主唱,谁是跟着唱了。我不懂京剧,却能听得出“晚霞临窗”一段,如清泉似的悄然而出。随后,在京胡的引领下乐曲渐渐地拔高,直到一个转折的到来,才推入“喜看书信”几个字,形成了一个新的乐章,仿佛……
我跟在她的身后,身体感觉热乎起来了,尤其是胸前背后都在毛毛地出汗。她呢?居然将外套褪下,扎在了腰间。
朝阳柔柔的,一缕缕的光芒就照耀在栅栏上、漫道上。没错,这是冬季,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的心已然温暖了!
2021年11月22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