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入社会的那一天开始,直到退休,兜兜转转地挪了好几个单位,自然也就有了很多个身份,或者叫职业。而且,这些“职业”都在个人的档案上有所反映。
唯独的是,我还做过几十年的通讯员,却没有在任何一份履历上填写过。
何谓通讯员?就是为通讯社、报纸、电台、电视台、网络等媒体采写新闻稿件,又非这些媒体在编的新闻工作者。
18岁那年,我在一家企业工作,并跟父亲住在机关大院里。不久,大院里安装有线广播,我家里也荣幸地挂上了一只小喇叭。每天,这小喇叭早中晚各播报一次,早晚主要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也播报本地新闻,还放送一些音乐等娱乐节目。
有一天早上,正在吃早饭呢,不经意间却听到《本地新闻》正在播报我父亲工作部门的事儿。令人惊讶的是,写稿子的人就是我父亲。感觉很特别,又非常的亲切。
没过多久,我也将工作上的所见所闻,仿效父亲的手法,写成新闻稿,还拿给父亲看。父亲看后,什么也没说,改了几个错别字,又还给了我。我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将稿子投给了县广播站,如同孩子“过家家”似的,玩了一把。
之后,我依旧上班、吃饭,下班、睡觉,完全忘了稿子的事。不知道是第几天了,也是在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听到我的稿子被播出来了。尤其是在稿子的末尾,还播出:本站通讯员某某采写。这个某某,就是我。
瞬间,感觉浑身发热,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特别的快乐与兴奋。
后来,我从工人转进机关当干部。虽然有我父亲的资源在起作用,也得益于我会“写文章”。新的空间,新的工作,新的生活,与我曾经的岁月不可同日而语。基层调研、机关业务,上级会议,新闻无处不在。即便,我的岗位不是通讯员,却因为写过几篇新闻稿,有些心得,便也就多了一些常人没有的灵感。于是,时不时地,利用工作之便,也采写新闻稿件。并按照行业、内容的不同,分别投给不同的新闻单位。
那时,新闻媒体以平面为主,却也只有极少数的几家。其稿件的编辑、发表等有一套既定的规则,是极为严格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新闻报道更是百花齐放,异彩纷呈。此时,我的新闻稿主要投递的媒体是市报、省报,还有少数的几家行业报纸。有意思的是,登载出来的每篇稿件,其末尾皆标注着:本报通讯员某某。也就是说,我已经是多家媒体的通讯员了。而且,在随后的某几日里,就会收到邮政汇款单,实实在在地拿到稿费了。
最值得一提的是,我还当上了《中国乡镇企业报》的通讯员。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我的稿件开始投向《中国乡镇企业报》。因为,这是由国家农业部主办,全国乡镇企业系统最全权威最高级别的一份报纸。
起先,我还是以采写本地区的新闻为主。接着,结合自己的工作体会,也写一些改革经验、探索研究方面的理论性文章,也都发表了。其中,《适应改革需要,加快发展步伐》一文,被刊发在《中国乡镇企业报》理论版的头条位置。这篇文章的重点是,谈各级乡镇企业管理机构如何改革,提出了“局”升“委员会”的思路。并进一步阐明职能、责任、制度等一系列的问题。为谋求乡镇企业更高、更快地发展,表达了我粗浅的认识。
文章发表后,如同一颗石子投在湖泊里,激起了一波浪花。在随后的几年里,全国各地,许多地方的市县两级乡镇企业管理机构,开始了重新整合,真的将“局”升格为“委员会”了。其机构级别比原来提升了半级或一级,成为地方上最耀眼最重要的单位之一。
这是我的文章起了作用?还是……当然,是我的运气好,赶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只是我所在的县,却出现了一些波折。局是升为委员会了,可这委员会的主任却由政府的分管领导兼任着,原来的局长改当副主任。虽说级别没变,职权却大不一样。让这位由“正”转“副”的领导,心理上受到了一定的伤害,非常的不平衡。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自然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也不可以乱加评论。
倒是我,因为这篇文章,成了“真正”的通讯员,还进京参加了一次会议。
那是一个夏季,《中国乡镇企业报》召开“全国通讯员研讨会”,我是本省唯一的一名代表。
开会时,恰逢暑假,我儿子小学即将毕业,我便带着他一同到北京参加会议。会议地点选在北京农业展览馆附近的一家宾馆里,到会的人员也只有40几位。会期3天,主要是交流各地的经验,统一报道思想。而且,就是在这次会议上,报社给来自全国各地的通讯员们颁发了正式的《通讯员证书》。
证书的版面不大,跟大多数机关发的工作证是差不多的样式。蓝色的封面,印着“中国乡镇企业报”几个烫金字。这字是著名书法家舒同题写的,娟秀、圆润,非常的有特色,也非常的漂亮。这本证书,极其普通,却又不普通,是我人生在此阶段的记录。我一直将其收藏在书柜里,怕弄坏了,从未拿出来给别人看过。眼下,颜色变淡了,老化了,依旧完好无损。
还有,每人发了一件T恤衫,白色的,胸前也印有“中国乡镇企业报”几个字。我拿到手后,感觉小了一些,就让我儿子试试。穿在他身上,稍大了些,却很漂亮。儿子就不脱了,一直穿到回家。
会议专门安排了两天时间,带领大家在北京参观游览了几处名胜古迹。这些地方我早已来过,我儿子却是第一次,能参观故宫,能游览长城,真的让他开了眼界。如今,我儿子都是快40岁的人了,却对第一次进京,第一次仰望天安门城楼,第一次……记忆犹新哟。
我是通讯员,即便是兼职的。而且,这个兼职无批文,也没有多发一分钱额外的工资或奖金。我却将其视为一份理想的职业,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若干年后,由于身份的转换,我的工作也有了新的选择。至今,已有很多年不写新闻稿,似乎与新闻绝缘了。但是,新闻给予我的,是不尽的资源与展示的空间;通讯员的头衔,则让我享受着生活的千姿百态,丰富多彩,永不忘怀!
2021年11月19日写于合肥滨湖塘西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