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时就已置县的泾县,恰藏身在长江南岸与皖南山区的接壤地带。一条母亲河——青弋江,自长江出芜湖,穿境而过,不仅为万千人民注入了生命的源泉,也把华夏民族悠久的文明浸润在这片山水之间。古时的青弋江,则被称为泾水、泾溪、泾川等。不用说了,泾县之名是由青弋江捎来的。
这里的格局独特,“七山一水一田一分路”,群山连绵,青葱荡漾,绿色满怀。而且,青弋江的水系发达,支流很多,一些地方便呈现出了水绕山行,路随水转,田畴在侧的绝妙景观。真正的山乡水廓,大美乡村也!
一、美哉,宣纸
华夏文明,博大精深,“文房四宝”便是璀璨的代表之一。泾县盛产的宣纸被誉为国宝,有“千年寿纸”之美名。而且,唐朝时便已成为皇家的御用贡品。有意思的是,泾县归宣城郡管辖,上贡时只能冠宣城的名。生生地,让泾纸成为宣纸了。
泾县的地理位置优越,独特的气候,滋润出了不一样的山山水水。完全手工制作的宣纸,品质卓越,无与伦比。用宣纸写字、作画,无一不是墨韵清晰,层次分明,骨气兼蓄,气势溢秀;浓而不浑,淡而不灰,神采飞扬,飞目生辉,令人爱不释手。
坐落在泾川镇的“中国宣纸文化园”里,展示着宣纸的前世今生。可以直观地看到,宣纸的原料就是本土原生的青檀树皮、沙田稻草,以及其他的一些植物。流水线上,宣纸的生产过程一览无余。从捡拾原料开始,到分类整理、入水浸泡、掺和揉搓、入池成浆、摇筛造型、烘烤成品等,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细节,随着我们脚步的移动,变成了完整的纸张。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像闪烁的幻灯片,像魔术师的手在……却又是如此的真真切切,没有一星半点的虚假,更没有任何欺瞒的色彩。
宣纸对于中国的文化人,尤其是书法、绘画的艺术家们来说,就是神物,嗜宣纸为生命的艺术家们比比皆是。早年间,朝野上下,大街小巷,常常“洛阳纸贵”,一纸难求。国人都知道,能够被保存下来的许多书画艺术珍品,都是用宣纸制作的。
在红星宣纸公司,我看到了不同种类的宣纸,生宣、熟宣、半熟宣等比比皆是,各种规格都有。其中,最大开张的是“三丈三”,即3.3×11米的超级宣纸。一方浆池,一张帘箔,一壁烘墙,把上千平方米的车间挤得满满当当。据说,生产制作一张纸时,无论是摇帘筛浆,还是贴墙烘烤,得需要50多个人,按照固定的程序,完整的步骤,统一的节奏,协调运作,共同努力,才能完成。可以想象得到,其复杂,其精准,其高难度,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展厅的一面墙上,悬挂着的就是用“三丈三”绘制的一幅巨大的山水图。这是一位著名的画家,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完成的。巨石、薄雾,层次分明,浓淡相宜。一湾清溪,从山涧里悠然流去,潺潺有声。画面干净、简约、朴素、流畅。一睁眼,就是几座壁立千仞的山峰伫立在面前。
无疑,宣纸是泾县的一张名片,也是中国的一张名片。
二、悠哉,桃花潭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千百年来,因为李白的这首诗,让桃花潭走入世人的眼眸,也让人们知道了李白和汪伦的故事。
其实,桃花潭并非是潭,只是青弋江流经南阳古镇的一个渡口。南阳,也不是东汉末年诸葛亮蜗居的那个南阳,而是原陵阳古县在桃花潭地区形成的一个小镇子。
南阳古镇,傍着青弋江,村野环绕,似是一座园林。沿江两岸,衔水临堤,桃花点点,仿佛就是陶令公的桃花源。渡口,恰在一片桃花的簇拥之处,这才有了桃花潭的美誉。
汪伦是歙州黟县(今安徽黄山)人,曾做过泾县的县令。他卸任后,留恋桃花潭的美景,便在桃花潭畔定居了。
李白是风云人物,多次来当涂、宣城、泾县、秋浦、南陵等地游览。其才气,其诗名,其心性,汪伦定是知道的。
那年新春,李白正流连在当涂的大青山下。汪伦遂修书一封,盛邀他来桃花潭一游。汪伦说:“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李白喜不自禁,便欣然前来。
李白到了,放眼一看,哪里有十里桃花,又哪里来万家酒店?汪伦领着他来到青弋江边的渡口处,说:“这里是‘十里桃花渡’,难道不是‘十里桃花’么?”。接着又说:“随我喝酒去!”来到一家酒店前,指着“万家酒店”的招牌说:“你看,是不是万家酒店!”
原来,一个“十里桃花渡”,一户“万家酒店”。李白一拍脑门,笑得弯腰捂着肚子。大叫道:“汪公,太佩服您了!”
但见南阳古镇,以及两侧的翟村、万村,白墙黑瓦,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马头墙、燕尾檐、天井院,相互勾连,鳞次栉比,逶迤不绝。青石块、鹅卵石混合铺砌成的街道、巷陌,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即便,没有一万家酒店,却也是酒肆林立,灯火阑珊,倒也不虚此行。
李白逗留了一个多月,与汪伦等朋友游山玩水,举杯唱和,畅快淋漓,一口气写下了12首诗。临别登船时,又即兴吟出了千古绝唱 ——《赠汪伦》。
李白常与人闲聊游桃花潭时的感触,说道:“游桃花潭,饮万家酒。会汪豪士,此亦快事”。
如今,古镇还在,桃花潭依旧。十里桃花,夭夭灼灼的盛况早已成为现实。而那“万家酒店”,却是人们仰慕神游的一处有趣之地。
三、壮哉,云岭
想象中的云岭,应是崇山峻岭,满目荆棘,一片险象环生之地。岂料……
云岭,虽在群山的环抱之中,却是一个相对平整的区域。而且,北高南低,溪水淙淙,是一个小镇子的所在地。站在任意一处,抬眼望去,山峦若城,蓝天如盖,阡陌似绳,青纱难掩。和煦的阳光下,微风捎带着阵阵的花香袭来,令人心旷神怡,感觉如同世外。
不得不说,先辈们心思缜密,眼光如炬。这里,既隐蔽独立,又有一定的活动空间,还是可以藏兵、练兵的战略要冲。
新四军军部来到云岭之时,正是蒋先生发布:“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的《声明》之际。祖居在云岭的一位陈姓地主,出于对共产党的信任,对新四军的热爱,将自家营造了几十年的,一座徽派建筑的大宅院,有40多间房屋的种墨园,无偿地交给新四军使用。于是,叶挺、项英、张云逸、袁国平,以及军部机关等,都有了存身之地。
周恩来副主席来云岭视察,在种墨园住了20多天。作曲家任光夫妇,外国友人史茉特莱等人来此工作、调研,也都下榻于种墨园。
如今,种墨园保存完好,军部机关各处室,叶挺等人的办公室、卧室皆原样向游人开放。
新四军没有辜负人民的期望,在大江南北、东海之滨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热潮,实施了一系列的战役,成功地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为配合正面战场,迟滞日军南进等,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在距离云岭几公里处的一个“红旅小镇”上,我参观了一场模拟的《伏击战》。一队日军,从江北扑来,要偷袭云岭。新四军的一支小分队接到命令,在云岭北侧的一个山坳里,设伏狙击日军。
小分队人数不多,且有一部分是非战斗人员。但是,大敌当前,无人怕死,坚决要求参战。
战士们埋伏好了,敌人也到了眼前。指挥员一声令下:“打!狠狠地打!”
战场上,硝烟弥漫,枪炮声震耳欲聋。战士们人人奋起,个个争先,枪枪喷火,打得鬼子死的死伤的伤,败退而去。
伏击战打赢了,小分队胜利了。看着战士们举枪欢呼,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却高兴不起来。
是的,在抗日的战场上,新四军不愧是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子孙。他们打出了军威,高高地举起了争取民族解放的伟大旗帜。但是……
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喊出“人人皆有抗战守土之责”的蒋先生,度一己之心,存一党之念,视新四军为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1941年1月7日,阴云密布,寒风凝冽。就在全国军民与日寇鏖战正急时,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发生了。无论云岭的位置怎么优越,能藏多少兵马。而此时,留在军部的只有9000余人,大半是非战斗的后勤和文职人员。面对国军正规部队3个师80000大军的围困,将士们英勇无畏,毅然决然地选择突围。他们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突破。由于武器装备太差,战斗人员太少,打了七天七夜,只有一路2000多人突围成功。另两路7000余人,战至弹尽粮绝,或被俘,或战死,流尽了最后的一滴鲜血。
军长叶挺下山与敌交涉,被扣留关押。政委、副军长项英、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副参谋长周子昆等皆壮烈牺牲,令人唏嘘不已。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皖南事变烈士陵园”。在纪念碑前,大家怀着沉痛的心情,向烈士们献上了花篮,行三鞠躬礼,默哀一分钟。眼前的时光似乎是静止的,让人无法回味曾经那火红的岁月。
陵园的规模宏大,既庄严又肃穆,是对烈士们的崇敬与怀念。也是在时刻的警示着后人,不忘历史,不忘初心!
碑墙上刻着毛主席、周总理的题词:“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我静静地立在一隅,在心里认真仔细地默念着。
此时此刻,阳光灿烂,风轻云冉,美丽的泾县,伟大的中国,正在进行着新的长征,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着更加美好的家园。
2021年12月29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