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背驮驮,背的是个谁呀?原来是个果果。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前瞧后看,无须躲躲。嘿嘿,爷们妥妥!”
这是我背着孙子起床时,随意哼出来的。背着,哼着……
我这两个宝贝孙子哟!大宝贝读小学,二宝贝上幼儿园,每天宝贵的时间都投放在校园里了。可是,星期天、节假日呢?总不能蜗在家里,白白地自相消耗吧。最想的,也是能够做得到的,就是跟着爷奶奶厮混。然而,两个宝贝的年龄悬殊不是太大。这大宝贝呢,也还不到十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比狗还“厌”的时候。两个宝贝若是同时来了,时不时地,吵一吵,闹一闹,甚至还要……
奶奶的心脏不好,最怕吵闹了。于是,两个宝贝只能轮流过来。一个宝贝,面对我们两个老人,老的慈祥,小的温顺,生活便一如既往地安逸平静。
一天中,无论是哪个宝贝,都要经历几个环节,最重要的是早晨起床。他们那四口之家,老的也不过三十多岁,加上工作没日没夜,似乎睡懒觉成了一种必然。即便宝贝们要上学,早上不到七点也是起不了床的。宝贝们跟着我们生活,想赖床可就不行了哟。
清晨,最迟六点钟,我就开始叫了。
若是大宝贝,我会叫道:“喂!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吗?”
大宝贝呢?可能醒了。因为,五点多钟我便开始搞卫生,抹布擦窗户、柜子、椅子等。尤其是拖把拖地,稍不注意就会碰上床呀,柜子什么的,其噪声是控制不住的。但是,大宝贝照睡不误,仿佛这一切都在九万里之外呢!
我从卧室辗转到书房,再腾挪到客厅。我做我的,他睡他的,互不影响。我的工作还在继续着,他也依然在好梦之中。可是,我还是间隔着三五分钟就叫一次:“宝贝,再不起床我可要……”
“可要怎么样?”嘿嘿,他说话了。我还没有回答呢,他又说道:“爷爷,我要你背一背哟!”
我说:“好呀。不过你要起来,不起来我可不背呀。”
好家伙,一说可以背他,灵验得很呢,待到我放下手中的抹布,褪去手套,来到床前时,他已经……我还没有转过身来呢,倒窜到我的后背上了。两条腿像藤条似的缭绕在我胯下,双臂勾着我的脖子,两片湿漉漉的嘴唇却吻在我半边的腮帮上,既黏糊又热辣,如同贴上了一团橡皮泥似的,甩不掉,揉不得。
忽然间,想起了小时候的我,也曾被我奶奶和外婆背过。这两位老人,都是目不识丁的乡村妇女,却很会哄小孩。每当背上背着孙子或孙女的时候,口中都念念有词。什么“背背驮驮。”后面还有好几句,如今我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我的孙子背在我的后背上,不由自主地,我也想哼上一句两句了:“背背驮驮。”后面再念叨什么呢,总不能忘记了奶奶与外婆的那些词儿,就无法继续了。我随口瞎编了起来:“背的是个谁呀?”大宝贝没有回话,只是在我的身体上蹭了蹭。我又念道:“原来是个果果。”这“果果”不是别人,就是我这宝贝。背在后背上的“果果”几乎与我是一体的。“果果”不动,我得动一下。我动了一下,这“果果”便会动两下、三下。于是便有了:“摇摇晃晃,颠颠簸簸。”最关键的问题是,我这背,以及背下的双脚,居然还很稳当,没有变成个“跛子”。为了确认是安全的,又跟上了一句:“前瞧后看,无须躲躲。”
哼到这里,仿佛已经完成了一个背的过程。但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却意犹未尽,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就冒出了“嘿嘿,爷们妥妥!”似乎是个总结,又似乎是个肯定,还似乎是个转折与期待。
说完了,倒纳闷了!我这是在干吗呀,写诗吗?完全不是诗的格调。写歌吗?哪里有歌的气场哟。
无论是什么,我还是记住了这几句。我又从头念了起来,并且,我念一句,大宝贝重复一遍,就跟背诗似的,一起一伏,悠扬顿挫,停停歇歇,连连续续。我,还有我的大宝贝,我们乐此不疲,沉浸在其中了。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二宝贝来了。二宝贝比哥哥稚嫩了许多,倒比哥哥调皮了许多。我和他奶奶是晚上九点钟睡觉的,二宝却不想睡。他说:“爷爷奶奶,睡早了我可是睡不着的。就是睡着了,明天早上一样也起不来,可要叫我哟!”
“好的。”我说:“现在闭上眼睛就睡着了。早上叫你,别装着不醒就行了!”
果然,六点钟还没到,我依旧是一边做事,一边叫上一声两声:“二宝,起来可不要太早了哟!”
二宝和大宝一样,知道我在叫他,却一动不动,更是不应一声。但是,听呼吸,看神色,我断定他早已醒了。我改变了方法,说:“下‘芜湖’了没有?”
他说话了:“你才下‘芜湖’呢!”不过,他不知道什么是下‘芜湖’。又说了一声:“爷爷。啥是下‘芜湖’呀!”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庐阳地区的乡村俚语,说小孩子夜里尿床了,就叫下‘芜湖’。因为,从地理位置上看,芜湖是庐阳的下游。早年间,从庐阳“下”芜湖都是走水路,乘船去的。我无法跟他作这样的解释,就说道:“尿,尿在床上了吗?”
“瞎说!”他的眼睛睁开了,直愣愣地瞪着我,说:“我才不会呢!”
我又说道:“起床了吧。”
他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几翻,说:“爷爷,你要背我哟!”
我笑了。我经常背哥哥,他是知道的,自然也不会放过我这一背。我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坐到床沿上,便说道:“上来吧,看爷爷背得稳不稳!”
他呀,一个鲤鱼打挺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倒猴上我的后背了。虽然,我的身体坐得直直的,却经受不住他那不轻不重地撞击,向前倾斜了些,大有支撑不住的“危险”。
我双手圈住他的双腿,他的两只手臂勾住我的脖子。我起身了,开启了背的模式。一步一摇,一摇一晃,一晃一趋……
不由得:“背背驮驮,背的是个谁呀?”
“不是谁,我是爷爷的二宝呀”嗬嗬,他倒自然地接上了。
“摇摇愰愰。”随着脚步,我继续道:“颠颠簸簸。”
“不能摇,不能簸!”好家伙,不仅能跟着我的节拍,还纠正了我不正确的倾向呢。
我叫道:“前瞧后看,无须躲躲。嘿嘿,爷们妥妥!”
“啥?”他也叫道:“啥叫妥妥?”
我大声说道:“我们不捽跟头,就叫妥妥呀!”
这下好了,他在我的身上,左右摇晃,上下冲突,似乎不弄出点动静,不让我趴下,怎么检验“妥妥”呢。
我想将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他呢?双臂依旧勾着我的脖子,不松手。勒得我呀,气都喘不过来了。
我一边给二宝穿衣服,一边问道:“知道刚才念叨的是什么吗?”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这叫儿歌。跟幼儿园老师,教你们读的那些东西差不多。”
我又说:“这首儿歌,是哥哥跟爷爷一起编的,喜欢吗?”
“喜欢!”他点点头说道。
“好。”我说:“我教你读。”于是……
似乎是顺其自然,又似乎是我的别出心裁。就这么着,有了这几句什么都不是的顺口溜。我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我也说不清怎么去理解,权当一乐吧。
2022年6月10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