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两季泛舟西湖,春光明媚,秋景灿烂,气温适宜,空气清新,是最佳的选择。
今年,赶在夏日里造访杭州。匆匆一日,主办方只能安排中午时分到西湖去“泛一泛”了。我呢?四十年前来过一次,算是重游吧。
早上8点49分从合肥乘高铁,临近12点时抵达杭州。在一家酒店吃过午饭,便坐大巴到西湖西侧的花港观鱼公园,由花港观鱼码头……
坐在游船上,感觉阳光像金子似的洒在湖面上,一湖翠绿,一湖银波。人在舱内,自然是晒不着太阳的。那茶色玻璃的窗户,倒将阳光毒辣辣的颜色转换成一抺温柔了。风不大,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吹来的,擦着湖水,掠着细浪,扑入游船的窗户,抚摸着我的脸颊,既有一层火火的撩意,也有一丝凉凉的快感。
我想起了宋代大诗人扬万里的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即便,我没有看到“接天莲叶”的气势,也没有被“映日荷花”的场面所震撼,倒是领略了夏日的火热激情。
游船渐渐地转过身来,按顺时针方向,自西向东驶去。我背东面西而坐,眼前看到的正是苏堤的景象。
但凡到过杭州的人,几乎无人不游西湖,也无人不到苏堤上走一走。要说苏堤,就不能不说苏轼了。苏轼,号东坡,是大宋朝的政治家、文学家、书法家。苏轼的一生,仕途不顺,命运多舛,却在为数不久的政治旅途上,与他的文学、书法造诣一样,给世人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丰硕果实。苏堤,便是其中之一。
苏堤,位于西湖西侧,南起南屏山麓,北至栖霞岭下,全长约3公里,是苏轼主持疏浚西湖时,用挖掘的淤泥堆积而成的一道长堤。又在堤上筑了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座桥。堤上遍植杨柳、桂花等树木,是西湖上最妩媚的一道风景线,被冠以“苏堤春晓”之名,为西湖十景之首,靓丽了千百年。
在游船上看苏堤,一线如带,郁郁葱葱,似长蛇横卧,似蜂蝶起舞,美得无法用语言可以描述。也只有明代大诗人张宁的诗句,才是最好的注释:“杨柳满长堤,花明人不迷。画船人未起,侧枕听莺啼。”后代写苏堤的人与诗很多,却无人能及,无诗可比。
西湖上有三个小岛,一曰湖心亭,一曰阮公墩,一曰三潭印月岛。游船行驶几分钟,便到了三潭印月岛的西面。最直观的,是三个浮在水面上呈等边三角形的石葫芦。这三个石葫芦,就是三潭印月。
据说,鲁班带着妹妹在杭州谋生,兄妹俩的木工技术高超,石匠手艺也是鬼斧神工。鲁班兄妹还带了180个徒弟,皆是高手。一天,一只黑鱼精钻进了西湖。瞬间,西湖成为136丈的深潭。黑鱼精在深潭里吹了几口气,喷了几口水,杭州便满城鱼腥臭,北山南山接连下起了暴雨。而且,湖边的杨柳渐次折断,花儿朵儿尽皆凋谢,大水还不断地在往上涨。
鲁班兄妹带着180个徒弟,爬到了宝石山上。山下一片汪洋,全城的房屋也都泡在臭水里,百姓们也只能逃到四周的山上去了。湖中央,搅动着一个大大的漩涡,还翘起一个很大的鱼嘴巴。渐渐地,漩涡里露出了一个大鱼头。鱼头往上一挺,飞起一朵乌云,直直地升到了天上。乌云飘着飘着,飘到了宝石山顶上,又慢慢地落了下来。瞬间,乌云里面竟钻出一个又黑又丑的后生。
黑后生看着鲁妹,说:“嫁给我吧!”
鲁妹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鲁班举起榔头,隔开了他的手。叫道:“滚开!”
黑后生咧开大嘴一笑。说:“我的皮有三尺厚,不怕你的榔头。嫁我,就不会水漫山冈了。”
鲁妹心想,倘若再涨水……便对黑后生说:“嫁你不急,待阿哥替我办好嫁妆。”
黑后生问道:“啥嫁妆?”
“看到山崖上的那座岩石了吗?我要阿哥把它凿成一只大香炉,放在湖里。”鲁妹答道。
黑后生一拍大腿,说:“好!”
鲁班兄妹与180个徒弟,将一座悬崖围起来,按照鲁妹用脚步丈量出来的尺寸,一天又一天地凿着,总共凿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悬崖不见了,变成了一只硕大无比的石香炉。这香炉,圆鼓鼓的,㡳座下有三只倒竖着的,也如同葫芦似的尖脚。尖脚上,还有三个透光的圆洞洞。
鲁班对黑后生说:“搬到湖里去吧!”
黑后生一转身,便卷起一阵旋风,竟把那石香炉裹在身后滚动着,朝山下奔去。黑后生使劲地跑着,跑到湖中央,变成一只黑鱼,钻进了深潭里。石香炉三滚两滚地,就滚到了湖中央,在深潭边的斜面上一滑,顺势地倒覆过去,将深潭严严实实地罩住,不留一丝缝隙。
黑鱼精被罩在石香炉下面,闷得透不过气来,既顶不动,又转不开,只能死命地往下钻。它越钻,石香炉就扣得越紧越严实。于是,湖水下去了,黑鱼精死在了湖底。石香炉也陷在湖底的烂泥里,只露出三只葫芦形的脚。
平静的西湖上,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致。每年的中秋之夜,百姓们划着船到湖中央去,在石香炉脚上那三个透光的圆洞洞里点亮蜡烛。烛光映在湖里,现出了好几个月影,人称三潭印月。
导游绘声绘色地说着,我们一船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导游说完了,没有人鼓掌,却也没有人发出其他任何一种声音,好像都沉浸在一种念想之中。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动人的传说,一个美丽的寄托,却也相信这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宋代的一位诗人王洧在一首诗里写道:“塔边分占宿湖船,宝鉴开匳水接天。横玉叫云何处起,波心惊觉老龙眼。”无疑,是三潭印月最好的一个说明。
三潭印月岛,是湖中最大的一个岛,也因为三潭印月而得名。游船只从一侧驶过,没有在岛边停靠,我们也就不能登岛了。没有登岛,固然是个遗憾,倒给了我一个无限想象的空间,也给我留下了一个再来一次两次的念头。
游船继续前行着。导游伸手指向前方,说:“湖心岛、阮公墩的背后,那个金碧辉煌的建筑,便是楼外楼酒店。”宋代大诗人林升的诗,不由得从记忆里泛出:“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杭州城的繁华与沧桑,西湖的美丽与精彩,都被这首诗表达得淋漓尽致。山外山,楼外楼,既是诗人心底里的向往,也是诗人眼中不朽的景观。
阮公墩的右侧,连接着苏堤的就是白堤。遥遥地望去,一样的杨柳依依,绿桂葱葱。一样的衔水连波,云雾缥缈。而白堤上的三座桥——锦带桥、西泠桥、断桥,无一不在述说着往日今昔。然而,最有故事的,当是这断桥了。
断桥,是如何得名的呢?众说纷纭,各有精彩。一说是孤山之路到此而断,曰断桥;一说是段家桥,称段桥,亦为断桥;一说是大雪初停,俯瞰宝石山南侧,白雪皑皑。太阳出来了,断桥向阳面的积雪融化,褐色的桥面上露出了一丝丝残留的雪痕,仿佛长长的白链到此中断了,故为断桥。
断桥上,演绎过许仙和白娘子的爱情传说。白娘子,本是山野中修炼的一条小白蛇。一天,小白蛇被一个捕蛇老人抓住了,差一点遭遇杀身之祸,却被一个小牧童所救。经过1700多年的修炼,白娘子化作人形,按观音大士的指点:“有缘千里来相会,须往西湖高处寻”。白娘子来到西湖畔,寻找前世的救命恩人小牧童。清明时节,烟雨朦朦。白娘子在断桥上,找到了救命恩人许仙,以身相许,结为夫妻。在经历水漫金山之后,又在断桥上邂逅重逢,再续前缘。
这个故事,绝美惊艳,让世人无限地挂怀,好似初春的柳枝,乍暖还寒中,绽放出来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游船拐了弯,船头正对着的便是西湖边又一处令人纠结的景点——雷峰塔。
雷峰塔,又名黄妃塔、西关砖塔,位于西湖南岸的夕照山上,是吴越国王钱俶为供奉佛螺髻发舍利,祈求国泰民安,于北宋太平兴国二年(977年)兴建的。历代屡加修缮,又屡遭损坏,最终在1924年轰然倒塌。现在,耸立于此的雷峰塔,是按照原型,于2002年重建的,是西湖十景之一,是中国九大名塔之一,也是中国首座彩色的铜雕宝塔。
远看雷峰塔,圆圆的宝顶,飞檐翘角上挂着铜铃,金色与宝蓝色混合一体的塔身,似圆非圆。在阳光的照耀下,在湖水衬托中,显得异常地彩艳明媚,着实地好看!
雷峰塔,也与白娘子有关。白娘子与许仙媂结姻缘,是违背天意的,最终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据说,雷峰塔倒塌时,居然飘出了几缕白烟。有人猜测,是否白娘子被解救,飞走了。是真是假,没人能够说得清。
明末清初的一位才子张岱,在一首诗中评价雷峰塔,可谓入木三分。诗曰:“闻子状雷峰,老僧挂偏裘,日日看西湖,一生看不足。时有熏风至,西湖是酒床。醉翁潦倒立,一口吸西江。”
著名的文学家鲁迅先生,专门写了《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对雷峰塔的存与废,以及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写道:“听说,杭州西湖上的雷峰塔倒掉了,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但我却见过未倒的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在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峰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无论古人怎么说,也无论现代人怎么看,雷峰塔作为一种文化的载体,尤其作为西湖边的一处风景,能够长久地存在,实乃幸事也!
转眼间,游船沿西湖转了一圈,接近花港观鱼码头了。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俯视一湖之水。四周,绿荫如长城,续着高楼,连着天际,几乎形成了一穹宝顶。一汪之水,晶莹剔透,映衬着绿荫,倒挂着蓝天,平静中浮动着丝丝的波浪,令人感觉很是惬意。
游船靠岸后,我们渐次离船,再一次地踏上苏堤,走进花港观鱼公园。走着,走着,我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从抵达杭州的那一刻起,不管走在哪条路上,还是西湖边的某个角落里,树木无处不是高大挺拔,茂密葱茏,既保留了原生态的基因,又维护成了现代的格局,所有的景点,甚至所有的建筑,都掩映在绿色之中,不仅为城市建设充实了底蕴,也为人民生活营造了一片绝佳的生态氛围。
瞬间,我有些懂了。西湖的过去与将来,是在一脉相承中,继续地延伸与拓展着。西湖的春夏秋冬,只不过是时空的一种转换与交替。西湖还是西湖,古老的文明依旧,缤纷的色彩依旧,宜人的气候依旧,留给人们的愉悦与向往也依然如旧!
2023年6月12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