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

这是第几个暑假？忘了也好，没忘了也罢，只要还知道是暑假的季节便OK了。

还有一点也要知道，老规矩不能改，两个宝贝依旧是轮流来爷爷奶奶家度暑假。

八月中旬，大宝完成了暑假作业，几个课外班的课程也告一段落。我接他走时，妈妈还是布置了一大堆的东西，说是要预习下学期的课程。还有笛子呀，画画呀，足球……

大宝急着要跟我走，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不住地点头，表示都知道了。

终于，离开了那扇关得死死的铁门！好家伙，像是钻出了笼子的小鸟，一蹦三尺高。居然，电梯都不乘了，数着步行梯下楼了。

当今，孩子的学习是重中之重的任务。学校按部就班，扣着环节走。家长也抓得紧，抓得仔细，抓得……能说不对吗？

大宝来跟爷爷奶奶厮混几天，名义上是休闲放松一下。我也明白不能惯着，哪能让他真正地休闲哟。

上了车子，稍停一小会儿，我与他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对话。

我说：“到了我家，功课与玩都要兼顾。功课一科也不能落下，玩也要玩得痛快、彻底。我们需要合理地安排时间，一切按计划进行。你说呢？”

“好的，爷爷。”大宝眼睛瞅着车窗，倒也爽快地点着头。

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什么事都不做，就出去玩。玩什么呢？一是散步，二是放游艇。

我们的游艇叫旋风号，蓝色的，可以遥控操作。这是去年买的，差不多一年了都在睡大觉。前两天，我知道大宝要来，就将其捣鼓了出来，遥控器换上了新的电池，主机也充满了电。现在，我背着游艇，大宝牵着奶奶的手，出门了。

即便门前的翡翠湖很大，能放游艇的地方还真的没几处。要么，水面太大，距离驳岸的路面又太深，不宜放游艇。要么，水面上的草儿、线儿什么的东西太多，无法放游艇。

去年的夏季，游艇才买回来时，正在兴头上，就在水闸的出口处放上了。岂料，水中央有两个“小岛”，水草丛生，交错纵横，一个没注意，游艇钻了进去。别看游艇在水面上可以任意翻飞，横冲直撞，在水草上却如死鱼似的，搁浅了。最后，还是奶奶请她们老年大学的一位会游泳的同学，游了过去……

翡翠湖东门的一侧，有一片小湖，面积不大，就跟乡村人家门口的水塘似的。好处是，湖的四周，驳岸很平，还全都是砖石垒砌的。一湖之水，清澈干净。湖中间，安置了一座喷泉，水花四溅，烟雾朦胧。大人、小孩，都喜欢来这里，既玩水，又观景。

我将游艇放到水里，遥控器在大宝的手上。只见他轻松地摁了一下开关，遥控器与游艇上的绿灯同时亮了，讯号便在瞬间链接。他再一拉前进杆，游艇便如离弦之箭，呼的一声向湖中心蹿去。他的另一只手捏住方向柄，左右旋动着，游艇也就按照他的意向，或向左去，或向右转，或……玩得最多的，是令游艇围着喷泉转圈。喷泉的四周，水如垂帘，珠如碎玉，烟雾笼罩。游艇在其中穿梭、摇摆、翻滚，像出水的蛟龙，似吞波的鲸鱼，像……

我这大宝哟，满脸乐开了花，一种灿烂，百样开心，哪里还有紧锁在屋子里的雾霾呢！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开始了散步的活动。当然，散步不能只是走路，捎带着读诗背诗。他妈妈规定的任务是，一天四首诗。今天的四首诗，分别是：王安石的《泊船瓜州》，于谦的《石灰吟》，龚自珍的《乙亥杂诗之一》，唐寅的《画鸡》。

我翻开书，先读到：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王安石的诗，极富特色，也极有影响。其意境，其手法，以及诗所讲述的故事，一时不能跟他解释了。因为时间紧迫，只能按照早年间私塾先生的方法，只要熟读，只求熟背。其他的，就留给课堂上的老师了。

他说：“爷爷，你读一遍就可以了，我默记一下。”

不一会儿，他大声地将这首诗读了一遍。即便不太顺畅，有些停顿，却也是背出来了。

“哟！”我说道：“记性不错嘛！”

他憨憨一笑，说：“就这么几句，还能记不住！”

“好！”我说：“多读几遍，增加记忆，就不会忘记了。”

就这么着，我们一路走，一起读，一起背。

走完翡翠湖一圈，四首诗全读熟，还可以背下来了。

回到家，也就是八点多，奶奶已经在练习书法了。我说：“先吃早饭，休息一会儿，再进入上午的活动。”

九点半左右，我向他招手示意要做事了。他放下手中的玩具，坐到桌子边的椅子上。

我问：“现在做什么？”

“写作文。”他答道。

我又说：“什么题目？”

“写我喜爱的东西。写什么，自己定。”

“呵呵！”我说：“你喜爱什么？”

“我喜爱爷爷奶奶！”他立马答道。

我笑了，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说：“那就写奶奶吧。题目就叫《我爱我奶奶》，怎么样？”

“好耶，好耶！”他说着，便跑了过去，双手抱着奶奶的腰，左右地摇了起来。奶奶也放下手中的笔，抱着他，奶孙俩互相地摇开了。

我又问道：“知道怎么写吗？”

他放开了奶奶，仰起脸来，看着我，说：“你给我起个头，写出第一段，我就可以往下写了。”

“这样不行！”我说：“我不能起头，更不能帮你写第一段。”

“为什么？”他说。

“你写的这篇作文。”我说：“实际上，就是在说一个故事，是你和奶奶的故事。”

他点点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我爱我奶奶，对吧！爱，是这篇作文的主题，也就是作文的中心思想。我怎么爱的，爱表现在哪里了？是我，是我奶奶，我们都做了什么事。在做什么事中，表达了我爱奶奶，奶奶也爱我。怎么写？需要找到一个点，再做延伸，形成一条线，一个故事完整了，爱也就体现出来了。”

他听着，头歪在奶奶一边，沉默着，好半天都不言语了。

忽然，他叫道：“爷爷，我知道了。你看，奶奶时刻想着我和弟弟，每个星期都买好吃的菜呀、鱼呀、虾呀、肉呀什么的，还送到我家，亲自下厨烧给我们吃。我奶奶勤劳，整天不歇着，洗衣服、做饭，什么活都干。我奶奶还爱学习，上老年大学唱京剧、练书法，是我们的榜样，我太爱我奶奶了！”

说着，说着，又将奶奶的腰抱住了。

我又一次地笑了，便说：“对，你只要将这些捋顺了，写成文字，就是一篇很好的《我爱我奶奶》！”

他迅速地铺开作文本子，就在奶奶的一侧，不声不响地写起来了。

大宝跟我一样，没有午睡的习惯。吃过中饭，主要的活动，便是看电视。当然，成人的电视他是不看的，他看的电视我也不爱看。比如《斗罗大陆》《植物大战僵尸》等等。

我在沙发上眯着，能眯着则眯一会儿。眯不着，就跟着他看电视。

我也喜欢写作，却真的佩服唐家三少等网络作家，将故事写得跟神话似的，把人物编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神仙，引诱的这些不懂事的孩童们都神魂颠倒了。

我感觉，这样的东西不能多看，也不能长时间地看，必须在下午两点之前关机。

下午只做一件事，吹长笛。长笛是他自己要求学的，正常情况下，每个星期去培训班上一节课，主要靠课余时间自己练习。暑假期间，既要完成作业，也不能放下长笛不练。来到我家，长笛一样不能落下。

听着他吹长笛，没觉着是享受。初学者，吹出来的只是不连贯的节拍，还未能形成曲调。但是，他吹得蛮认真，我也就感觉有趣了。

孩子的天性是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忽视了这个问题。现在的孩子，都很聪明，玩也是有一定档次的，不再如曾经的我们，成天只知道在牛尾巴后面玩泥巴。

电视不看了，我们下象棋。我这人很笨，平生不会玩，也不知道怎么玩。象棋呢？知道一些，却不会。还知道一句口诀：车走直，马走日，炮打隔子，象飞田。大宝没学过象棋，不懂象棋，自然也是不会的。我就把这句口诀也跟他说了一遍，便在棋盘上稍作演示。我们就凭着这样的技术，隔河相望，驾马腾车，互争地盘，打响了一场战争。初始时，我还能迷惑他一二，几轮下来，居然不敌，输给一个顽童了。

他开心得像只飞起来的鸽子，几乎要衔着云彩跟我说话了。我呢？也很开心，仿佛根本不是输，而是中了头彩呢！

一旁的奶奶说话了：“哟，这老家伙不中用嘛，还能输给你孙子。是不是故意的？”

大宝叫道：“不是，奶奶！是我趁爷爷不注意，偷袭成功的！”

奶奶笑了，笑得比我还开心。

转眼间，轮到二宝来了。二宝比大宝小了好几岁，才是幼儿园中班的孩子。二宝很聪明，也很调皮。他没有学习的任务，却有玩得猛劲。早晨，我和奶奶五点钟起床时，都是悄悄地忙活着一些事儿，不想惊动他。是准备着，一人出门，一人在家等他醒来。没想到的是，五点才多一点，他倒醒了，还抱着枕头踏着拖鞋，从卧室里静静地走了出来。

带着二宝散步，我准备了一辆踏板车和一辆平衡车。这两辆车子，都是大宝小时候买的。大宝大了，就轮到了二宝。两个宝一个心思，车不往他们自己家里带，就放在爷爷奶奶家，是备着……现在用上了。

我问道：“骑踏板车，还是平衡车？”

“踏板车！”二宝非常肯定地答道。

“为什么不骑平衡车？”我说。

“爷爷。”二宝笑嘻嘻地说：“踏板车踏累了，你可以拉我呀！”

我也笑了。

出了楼道的门，二宝便踏上车，飞也似的向前跑去。我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到了翡翠湖公园，看着一湖的水，二宝停下了，说：“爷爷，我们玩游艇吧！”

我拍了拍身上，说：“上午，我们去玩秋千，人少。傍晚的时候，荡秋千的人多，我们放游艇。”

二宝有些失落，却很懂事，说：“好吧！爷爷。”

踏板车前进在翡翠湖边的漫道上，一会儿就跑到了我的前方，都很远了，还在往前跑。我叫道：“慢点，等等我。”一会儿又落在我的身后，东瞅瞅，西望望，还停下来踢一踢草丛里的什么东西。我等得急了，便叫道：“你干吗呀，快一点！”

他答道：“爷爷，来了耶！”一溜烟似的，追到我跟前。却不停，呼啦啦地直奔前方。

翡翠湖的秋千，就是个如同月亮般的大圆环，很大很宽，适宜儿童们玩。上午七八点钟的时候，几乎没有孩子们来玩。常常，倒是让一些锻炼身体的成年人，找到了休闲的另一种享受。今天，我们到时，三个秋千三个奶奶似的人占着呢。二宝的车，直接踏到最近的一个，那位奶奶看到有孩子来，便主动下来，让给二宝了。我跟二宝还有一箭之地，便叫道：“二宝，谢谢奶奶。”

二宝说没说“谢谢奶奶”四个字，我没有听见。二宝个头小，上不了秋千，手扶着秋千蹭了几次都没成功。那位奶奶笑嘻嘻地弯下了腰，将二宝抱到了秋千上。然后，向我招招手，走了。我连声说：“谢谢！谢谢了！”

二宝在秋千上，只敢将双腿岔开着坐，还不敢做其他动作。我伸手推上一把，秋千便摇榥了起来。只不过，摇榥的幅度不大，缓缓地荡漾着，似小溪流水，有形象却不急越。

没荡几分钟，或许是没有同伴，没有气氛。或许是坐的姿势不对，感觉不舒服，他不荡了，要下来。我便揌住秋千，将他抱了下来。

他立即踏上踏板车，说：“爷爷，去石头城吧！”

翡翠湖的东门与南门之间，荷花池之外的一片水域，因地势的落差，中间做了一道拦水坝，湖面成了两块，小片的水城，水面比整个翡翠湖高出了二三十厘米。

这个水坝是混凝土浇灌的，很窄，也就是十厘米的宽度吧，却在水坝的两侧堆放了许多石头。这些石头的大小、形状不同，纵横交错，总体是一道坝，实质是一堆石头。

大宝两三岁的时候，我们经常在这里玩，便给它取了个名字——石头城。石头城的石头，都是散乱地叠压在一起，水就顺着石头缝，漫过水泥坝，往下流逝。石头缝里，蜗牛、小鱼、虾米等小动物很多，甚至还有蛇。大宝喜欢踏着石头看石缝，也喜欢踏着石头走上一两个来回。有一会，一不小心，一脚踏空，鞋子袜子都塞进了石头缝，全弄湿了。合肥的地方土话说，这是“捸鱼”了。

这个故事，我常常跟二宝说。二宝也就记住了，总是不忘要到石头城玩一玩。

离开音乐广场，越过虹桥，拐过一个弯，便是石头城了。昨晚才下过一场雨，石头城上的大小石头都湿漉漉的，湖面的水位很高，石头缝里的流水声潺潺清脆。

我说：“二宝，石头城不好走，有可能我们也会捸条大鱼回家呢！”

“爷爷！”二宝叫道：“走！捸鱼就捸鱼呗！”

我拉着二宝的手，先站到第一块石头上。他站住了，腿却有些抖，不敢往第二块石头上迈。

我在第二块石头上，先站稳了，再提着他，向石头上跨。第一脚是踏上了，可第二脚呢？总是不敢跟上，我一使劲，算是将他提了过去。

接着，是几块小些的石头，石头间的距离也小些。我前头走，他后面跟着，倒也没费什么事。

再往后，石头的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幅度也很大，既要向下踏深“坑”，又要向上攀高“峰”，有些难走。尤其是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来说，真的是难于上青天了。我一直牵着他的一只手，提着他涉“坑”越“峰”，倒也没有什么悬念地走过了约三十米长的石头城。回来的路，自然如去时一样。所不同的是，有好几处就要“失足”“捸鱼”了，还就是没捸着，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原点。

回家见到奶奶后，二宝什么都不提，只说：“奶奶，我翻过石头城了，没捸鱼耶！”一脸地兴奋，一嘴地快活。

二宝睡觉不太老实，爱在床上左右翻滚，有时还会踢别人几脚。而他呢？睡得很香，根本不知道。

奶奶睡眠差，经不起他的折腾。我们就在床上横着睡，让奶奶睡最里面，尽量不受干扰。

来时，他妈妈跟我说，半夜里要叫他起夜，要不然……

我担心叫他会闹，会叫不起。没想到的是，我最多叫两声：“二宝，尿个尿了！”

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坐了起来，还不要我抱，自己下床，摸索着踏上拖鞋，径自往洗手间走。我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完成了任务，帮他提上内裤。再跟着他回卧室、上床。

当然，上了床，不论是在床上的什么地方，倒头便睡。挤不挤人，盖不盖被子……

二宝还没待完预定的日子，大宝的电话来了，说：“二宝该回来了吧。我也就待了那么几天，可不要超过我哟！”

二宝说：“我才待几天呀？不干，我不回去！”

我和奶奶相视一笑，觉着好玩，觉着……

一个暑假又过去了，我们都收获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