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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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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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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妈的笑声与歌声

                   (方绪南)

“妈”这一称呼,世界上各民族貌似是通用的,英语“妈”的发音:“mother”。牛羊……等动物的叫声似乎与“Ma”接近或者有关。我在小是咿呀学语,闭着嘴,一张口就自然发出“妈——”的声音。我们湘东人喊妈妈为“母妈——”闭嘴,张口拖长音“Ma——”,母亲的亲切称呼就音出来了。

母妈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乐天派。尽管那时整天繁重的劳动,她还生养过六个孩,还打过两个“小生”(自然流产或人工流产)。五个长大成人。

那时父亲总没有一幅好脸色对待她。我还认为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是千真万确的。总认为他们的结合完全是一个错误。但她从来没有向我们兄弟姐妹诉说过她的不幸,也没发现过她向其他人诉说过。

母妈很漂亮,水蛇腰,高挑的身材,一双乌黑的长辫子拖到了屁股后面。但有一次父亲毒打她,觉得打得不过瘾,将母妈打倒在地上以后,一手拖着她那对非常招人喜欢的长辫子在我家门前的地坪里,呲着牙,发疯了似的转悠,母妈双手死死地用尽力气护着靠近头皮的那头,尽量减少发丝的脱落。手臂上,背脊上的皮肉都擦破了,渗出血,她没叫出一声。事后,她忍痛割爱地将长发剪掉了。那活蹦乱跳的长辫子掉在地上哭泣着,被一个打生(说外地话的)的人一块六毛钱收去了。母妈买了两张发夹将短发调起来,鹅蛋脸被新剪的短发衬着,也同样显出迷人的神韵。她双眼皮雕围有黑眼圈,总掩饰不住如的劳累,缺少休息的印象。似蓝天白云映照、微风吹动秋波的眼睛,一下能读懂站在她面前男人们心里的小九归,同时也给你暧心的感觉。除了我爸从来对母妈不屑一顾外,但其他男人总以能与我母妈说上话,厮守着,玩笑着,或者打诨骂俏,抑或是对唱山歌,感到无尚光荣。她会笑,那哈哈哈……大笑,很夸张,彼震荡,能将水塘的鱼儿震得飞翔起来。那鸟儿听到也会在头上滑翔,也会俯瞰着,绕人三匝,久久不肯离去,辨别着这是同类的声音,还是万物之灵人的动听声音。那笑声也很灵动,男士呆呆地听着,不知东南西北中,那痴迷劲儿,似乎摄走了三魂七魄,能伴着那笑声去死也甘愿,于是也能感染其他女人大笑不止。

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要是我母妈在,发出哈哈大笑声,和悠扬婉转的山歌声,大家顿时疲劳悄悄消散。晚上要驱邪避鬼专门从事巫师工作,养着九口之家的佛长子,也为之一振,滔滔不绝说笑起来,还有那个一上工就打瞌睡的活伢里,也同这伙野娘们嗨起来,劲头子顶大。队长也会安排,男女之间搭配,大家欢喜,都心情愉悦地劳作着,集体劳动起来,都有使不完的劲头,功效也高。

母妈她还会拉开嗓门唱山歌,什么“一更明月正眼山,照见情哥路上来。早来三步有露水,迟来三步打湿鞋,要来怜姐三更来……”接着其他女人也跟着唱起来:“摘茶要摘条蕻茶,怜郎要怜后生家……”就是那长篇叙事吟唱的《岳思姐》、《十叹姐》、《十劝郎》……她一个人一字不漏唱得完。她的歌声扬起,男人也打破了沉闷压抑的氛围,也抢着与她对起歌来……

社员劳作歇缓的时候,母妈还要手脚麻利地去扯一篓猪菜。有时还要为餐桌上的菜肴操心:到山坡上寻野生蘑菇,还寻一种叫“野藠头”野菜,寻回去后,拣尽杂质,拌鸡蛋打均,煎着做菜吃,芳香扑鼻,食欲大增。有时在水圳或塘叉边捉到小鱼儿、泥鳅、田螺……这是顶好的荤菜。

那时猪肉是很金贵的,家里年头到年尾,养两头猪,膘肥体壮后,是要送到肉食站卖掉换来人民币,用那来之不易换来的现金,为我们兄弟姐妹买布做衣服。每个农历佳节:如端午节,中秋佳节,过旧历年前,都要请裁缝师傅来我家,为我们五个孩子做上新衣服,在佳节走亲戚时,我们能高兴地穿上新衣服。平常来了亲戚,妈妈就要准备吃的,总要想办法弄几个荤菜。记得有一次,姨奶奶与外婆要来我家,母妈头天晚上交代十三岁的我,到离家十里的长寿街,斫两元钱猪肉回来,她在凌晨二点就叫我起床,我睡得正香,我怎么也叫不醒,她扯着我的耳朵,放势叫着“毛伢子……”我才擦了一下嘴巴边的梦涎,嘴巴嘟嘟地骂了母妈一句,从母妈手里夺过两张一元面值的红票子,往黑暗的外面踉踉跄跄走去。我摸黑走到橙花江边时,幽黑的天空上的星星倒映在江水中,一些蛙声此起彼伏的鼓嘈着,一只宿鸟在江边的树上,凄惨地叫了一声,我跨过江面上的石墩时,映在水中的倒影似传说中的鬼怪,我的心里一阵阵紧缩,心里好怕。这时又发现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空中倾泻而下,如同白昼,这样持了几秒钟。我吓得喊叫起来。但没有人回应我,我只有拼命地哭喊着向前冲……好不容易 在三点多钟才到了买肉的店铺门口,我前头站了两个人,一个男的和一个女人的,他们坚紧地挨挤在一起,那样默契,似乎相互靠对方的体温取暖。我算是第三个排队等候买肉的。一直排队到早上八点钟,那个秃顶肥胖的石屠夫才哈欠连天,慢悠悠把那块块油迹斑驳的店门卸下来。那屠夫接着聊侃起来,问我前面的人都要斫多少肉,一个说一斤,一个说八两,他又瞪着牛眼大的眼睛冲着我说:你这毛猴子要斫多少。我并不喜欢与他搭讪,冷冷地说:“两元钱”。“没有那样多给你!桂桥公社要两十斤,区政府要十八斤……”“他们来排队了吗?”我好气愤。”“嘿嘿……茅针出世就要扎人!”屠夫挽起袖子,装作似乎要收拾我的样子。

后面排起长蛇阵的队伍也骚动起来,但我听清一句:“应该一视同仁……”

“他们头天挂了勾的。”屠夫辩解说。

“没排队的不算!”我大声说着!”

“小家伙,我一两都不给你,看你去告天么!”屠夫气势汹汹地说着。

“怎么啦!”是我母妈的声音。我母妈气喘吁吁来到我面前问道。屠夫,排队的一齐盯着我母妈,屠夫那双眼睛痴痴地看着我母妈,似乎要在我母妈的脸上,戳穿两个洞。并讨好地又不乏刻薄地说道:“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客家,养了一个横斗部一样(横蛮不讲理的意思)的伢子。”我妈妈哈哈大笑起来,缓和了那紧张的气氛,并轻松地道起歉来:“师傅,大人莫记小孩过,等几天,我送点我捉的新鲜泥鳅给您吃,不要你的钱。”我们要买的两元钱肉,那屠夫不再说二话,给了我们足足三斤重的秤,也就是多给了我家一两多肉(回家后,母妈复秤后知道的)。

在回来的路上,母亲问我走夜路怕不怕。我说很怕。她追问我怕什么?我讲了我见到的那道白光。她惊呼地说那是“人殃!”她说天上降下来“人殃”,就有人要非正常死亡。她还说前年,天降下“人殃”,与我爸开机子的那个叫春财的人,在启动内燃机时,就被飞转的车轮打死了。她顿时如像记起什么的,马上将手里的肉放在路边的草地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非常严肃地拧起我的两个耳朵,嘴里念念有词:“不怕不怕,我哩毛伢子不落吓……”我扑哧笑出声来。母妈爽朗的哈哈哈笑声又飞上天空,那些飞翔的鸟儿也欢快地附和着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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