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俗话说，为人不当官，当官不自在，市烟草专卖局的王局长何止不自在，简直窝囊！中午约几个哥们陪市长小酌，倒酒倒茶装笑脸装孙子，身先士卒，牛饮拍马，好歹哄市长尽兴，回局小憩，刚合眼，办公室又响起硬邦邦的敲门声，直透两重门，钻进套间，钻进大脑，就差患上脑震荡。干嘛呢，好像咱这个局长不知饥渴，不知疲倦，二十四小时工作，最好多加一小时，还不付加班费。

王局长皱皱眉，决定继续做梦。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电话难道当摆设？

敲门声相当执着，大有此门不开决不罢休之势。一股怒气直冲咽喉，旋即又硬生生咽下，说不定哪位领导烟瘾发作，特来讨几盒进口香烟，要不，谁那么大胆？谁敢放肆！

王局长慢慢腾腾去开门，看到来客，不禁咬牙切齿，就差鼻子没气歪。

狗杂碎，混蛋，小王八蛋！

“小王八蛋”阴魂不散，咱堂堂局长怎么就一脚踩上臭狗屎呢？“小王八蛋”胎毛未褪，班门弄斧，耍大刀，本局长正好闲来无事，逗逗你，叫你长记性长见识，先告你造谣诽谤，再告你妨碍办公，最后告你敲诈，你小子不进监狱，本局长这些年算白混！

王局长眼珠一转，做一次深呼吸，居然拿一根高级香烟请“小王八蛋”品尝。没必要动真格，君子不和牛制气，“小王八蛋”不是人，跟畜生较真，人岂不变成畜生？

不过，那天的事儿也够玄乎，“小王八蛋”写了篇驴唇不对马嘴的稿子恐吓本局长，还请本局长亲自过目，幼稚，可笑，狂妄！嘿嘿，本局长假公济私、走私，制假造假，证据呢？捕风捉影，人云亦云，荒唐，荒谬，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王八蛋”亮出小报记者证，王局长这才心平气和了。他建议“小王八蛋”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反其道而行之，写篇正能量，他负责推荐，上头条。报社总编是磕头兄弟，只要一句话，做编辑当作家随你挑随你选；咱也曾舞过文弄过墨，最近市文联举办诗赛，一切费用咱局赞助，管它非主流意识流，管它画虎类犬指鹿为马，你若参赛，本局长点头，包你拿大奖。

“小王八蛋”似乎心动，当场撕了稿子，当场表态，当场认错。此举别无它意，他那个大学毕业的姐姐来此报名应聘，笔试第一，只求局长眼里留情，嘴下留情。

想起那次面试，王局长依然愤恨难平。就那女人，那么丑陋的一个脑袋瓜子，学问装得再多也比不上一张漂亮的脸。办公室环境优美，弄个丑八怪供着岂不大煞风景？最后关头，王局长毫不犹豫对丑女（小王八蛋的姐姐）一票否决，国际贸易部空着的位子留给小美女才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可惜场中唯一的小美女不识抬举，面试未结束，竟当场退出，叫王局长老脸拉长，像马脸、驴脸、狼脸、狗脸。

“小王八蛋”处心积虑，拿嫫母当貂蝉，耍本局长，可恶！

“我现在很忙，请你出去！”王局长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我姐是研究生，成绩好，精通外语，适合那份工作。无论如何麻烦您，不公平的话……”“小王八蛋”竟敢要挟，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出去！”王局长终于发火。

“给您写了封致歉信，请您过目。”“小王八蛋”把一封信恭恭敬敬放到办公桌上，“您忙我也忙，下次来，相信您会转变态度，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小王八蛋”见风转舵？本局长就是以貌取人，把本局长吹上天，踩入地，本局长还是以貌取人。原则，坚持原则！

“请您留步。”“小王八蛋”自作多情，他以为王局长起身泡茶挽留自己。

谁送你了？见你妈的大头鬼！王局长的屁股刚刚离开座椅，本来跨出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

信封里有一张纸，纸质粗糙，内容也简单：

王局长，您好！

本小报记者料定您不思悔改，无药可救，也懒得浪费唇舌了。很抱歉，我知道您一个最重要的秘密，秘密公开，可能送您上西天。

王局长倒抽一口凉气，茶杯倾斜，龙井溅了一身。

最重要的秘密？私藏小金库让他知道了？那算什么，人均有份，无非大头小头，能者多劳嘛！况且汇报上级，上级早已默许。上次接受朋友一点“意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权不使过期作废，谁不贪、不占、不捞？与市长的第二夫人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当初男虽娶女未嫁，你情我愿，何罪之有？莫非……

王局长不敢想下去，多年前被灭口的小三一下子出现，披头散发，叫着，喊着，挣扎着。

忽然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