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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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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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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

《我的伯父》

沧桑如歌,岁月如梦。

伯父生于一九四三年农历八月初二,卒于二零零五年农历八月十七。

伯父侯希丰,乳名跟羊,膝下两女一子。兄弟二人,弟弟侯希元,乳名牵羊,也就是我的父亲。

伯父中等身材,略瘦,一张腊黄色脸上沧桑布面。

伯父在我心中最美的动作;一根白色的毛巾,总要在干活前别在青兰色布锁边的腰带上。

挥不去的童年。父亲是木匠,每天斧头、钉子、锯,做家俱。母亲随其身后给家具抛光上腊,每个沙河大集用城里人不多见的小推车,推着家具到集市上去卖。父母的工作十分艰辛,好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我和两个姐姐,我童年居多时间在伯父家度过。我知道父亲母亲不是不亲我,不疼我,不管我,他们要努力挣钱,来养活这个家。

伯父用一颗博大的胸怀呵护着我和兄弟姐妹健康成长。阳光下的花朵,雨露下的小草,我的幸福我知道,这种幸福追忆将陪我一生,伴我到老。

我童年的骄傲,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是在奖状、锦旗、奖章的怀抱中成长起来得。

伯父与父亲是同行,在镇上水泥厂干木工活。选进个人、莱州劳模,年轻时工厂中一员猛将。家里墙上挂着许多锦旗、奖状、奖章。伯母也不逊色,每年村里少不了要发给伯母应得的三八妇女奖,好媳妇标兵奖,好妯娌标兵奖,而今想到这些骄傲,我心里酸憷至极。

伯父可能干活了,厂里干了一天,下班回家一口酒,再挺起劳累的身躯打家具,干活是伯父一生的快乐。伯母是家庭主妇,主要责任是照顾我们这么多孩子,空余时间帮助伯父给家具上光,打腊。

农村的生活对于小孩子来说,下地干活是最不愿意做的,特别是我,打弹弓、造枪、下河逮鱼,才是我的特长。伯父最怕我懒,‘懒′在农村是件最可怕的事情,我们村因为懒没找上媳妇的光棍好几个来这。

麦忙时节,小学生公约里有这么一句话“小学生要帮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这可是老师特意提到的。

早晨天还不亮,伯父就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我和堂哥,下地收麦子。我是真不情愿,那时我才九岁,我对伯父说:“我不去,叫俺哥哥跟你去吧!”伯父笑着说:“你说你是个大男人,应该什么都不怕,将来还要养活我和你伯母呢!这点苦都不能吃。”激将成功,热血上来那股劲,走,跟着伯父和哥哥下地了。

麦田里,伯父弯着腰肌劳损带来酸痛的腰,镰刀像飞一样,麦子有秩序地倒下去,清晨的汗,从刀割炭涂的脸上流下来。哥哥在伯父身后捆绑着割倒的小麦,我收拾落下的麦穗。

天微有一点亮,伯父直起腰,再直起腰,累了,真累了,用一生不肯屈服的椎骨,挺起了前倾的胸膛。再忙一会吧!忙哥哥还没有捆完的活,再忙一会吧!忙着把麦捆裝上车。

伯父双手驾着车把,哥哥套上拉绳,我坐在拉车子上和小麦享受着同样的待遇,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土地粮食对于老一代农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回到家,我依恋我的被窝,伯父还得忙,忙着卸小麦,忙着晾小麦,忙着吃饭,吃完饭还要忙着去上班。没有看见伯父骑车子匆忙去上班的样子,我心而今,思曾有憾。

由于伯父任劳任怨,成绩突出,水泥厂给予“莱州劳模”称号,奖尼子大衣一件。一件挂了十几年都不肯轻穿的衣股,价值二三百元也不舍得穿,更因为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就不像干活的人了。如今这件衣服一直被我大娘锁在木箱里,许多年我也没见过它了。

退休了,该休息一下了,我没有看到这种生活,“天伦之乐”不是他的向往,不是他的归宿,我听到伯父内心的告白“干活,还是得干活”。

伯父与村里的几个老木匠组成了一个团体,为村里的村民盖房装梁,装窗户,一辈子的事只能是干活了。

二零零四年,秋。伯父身体不适,哥哥带着伯父到莱州医院检查,怀疑癌症。次日,我同哥哥携伯父前往青岛确诊,癌症,残酷的现实让我们不得不接受。

而后转院到了济南山东肿瘤医院,与病魔展开了长时间的战斗。

“烟”,干吗称它为香烟,“恶魔”,干吗不称它为“恶魔”。

伯父吸烟,在“恶魔的王国”里他可以拿到数量奖,在现实生活中也只能后悔“交友不慎”了。这不单单是伯父的后悔与悲哀,也是曾经迷恋和现在知迷不悟人的后悔与悲哀。

我也吸烟,记不得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学会了吸烟。我抽烟很少,也许跟伯父比起来很少才对。记起伯父刚济南肿瘤医院的住下才第一天的时候,伯母去买饭了,伯父喊着我的乳名:“旭明,来根烟,”“还来根烟,您不是说我们俩一块把烟戒了吗?”我回答到。“哦,戒了,戒了,一起努昂”,伯父的回答中带着几丝无奈与眷恋。第二天,医生为伯父启动了化疗过程,自此以后,伯父再没有吸过一支烟,化疗过程中我衣服中渗透的烟味,让伯父都感觉到了恶心。搀扶都有了距离,多么可怕的“恶魔”,香烟有害于健康,请远离。

我们全家用亲情凝聚成爱不屈得撼卫着生命的尊严,伯父完全了解自己的病情,也完全知道最后的结果,但他的临危不惧,刚直不阿,强烈地震憾着我的内心世界。同样了感动着我的父亲,感动着他的儿女,感动着他的妻子,感动着他的亲朋好友,乃至医生和护士,五次的化疗,三次的穿刺,我就没听伯父喊过一声疼,更没见过伯父流过一次泪,也许男人的背后才有泪水的涌动和酸楚。

二零零五年农历八月,伯父的病已是回天无力。十四日,当我走近伯父身边,我的眼眶里包着泪,但我强忍着没让它流下来。伯父苍瘦的脸,一对眼睛格外显大,无力无助没有一点气神。病魔已经夺去了他的躯体,但没有夺去他的意志与精神。我看不错,也不会看错,伯父轻微转了一下头,看了我一眼,仿佛从我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吃力地对我说:“旭明,什么也没有干活好!”,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扭头走向了门外。

十五仲秋,团圆祥和的一个日子,但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没有一丝丝快乐的感觉,一层灰色的薄纱罩在这祥和的日子上。下午回家换氧气瓶,刚好碰上伯父对伯母说:“老婆子,我的寿衣做好了吧!我穿穿试试。”伯母哭了,哭得眼神中留着一份笑容,一份意会牵强的笑容。伯母怕伯父也会跟着哭,伯父没有哭,反而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哭什么,生老病死,人间七苦这一关谁也逃不了,别难受,我走以后,孩子们每一个都会对你好,你好好活着,你还要照顾小孙女来”。我故意扭转话题:“伯父,荣荣一会回来看你”。(荣荣就是伯父的小孙女)聊了一会天,把试寿衣这个事给忘了,忘了吧!忘了吧!有些事情忘了好……

十六日上午,伯父与病魔对抗最艰难的时刻,我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绝对超乎了我的想像,超乎了自身的极限。我听到伯父痛苦得呻吟,第一次伯父如此呻吟,伴随着头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午,伯父强睁开眼,看见我在床前,再次吃力地说:“旭明,还是干活好”。我心碎了,我无言以对,我倍感心酸,眼泪强忍也忍不住了,我起身走向门外,我有好多好多的泪,要找一个角落。

“什么也没有干活好……”,在与病魔对抗的一年中,是伯父重复过最多的一句话。

他的平凡无华,塑造着他独有的光彩。他的朴实,在我们家庭中是盏灯。他与病魔的对抗精神,感动着身边的人。

伯父是农民,干活是他的本份,干活是他的责任,干活是他的享受,干活是他至死不渝的梦。

十七日夜,九点三十五分,天公垂泪,伯父与世长辞。

附拙诗一首,以敬育恩。

黄泉路上君乘鹤

叶落归根尘归土

侄报育恩已时晚

长江水尽泪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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