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仁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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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刚过，奥密克戎病毒就毫无征兆地偷袭了S市，一夜之间重点区域统统实施封控和管控，学校延迟开学，街头商户关门歇业，人们在紧张和期盼中度过了一个多月。
全市解封这天正值星期天，女孩子涵一早就缠着优爸和越妈带她上街吃奥灶面。优爸、越妈的大名中分别带一个“优”和“越”字，因此子涵就给他们起了这有个性的称呼。正所谓人如其名，优爸、越妈平常的生活过得“优越”而讲究，很少出来到普通餐馆吃饭，怎奈小公主专好这口奥灶面，越妈做不出那独特的味道，只好带她出来吃。
去面馆的路上，优爸和越妈不放过任何教育子涵的机会，优爸说：“子涵，明天开学，都三年级下学期了，学习要加倍努力，你看你弹琴、打球、画画样样都学得有模有样，唯独文化成绩不理想，这辜负了爸妈的期望，也与我们这个家庭的格调不一致。”
“是啊，你看我们这个家庭的基因多优越，”越妈运用现身说法继续教育，“你优爸当年是北帝大学的博士，我是南帝大学的硕士，我们现在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这都是我们过去认真学习得来的，希望爸妈的优秀品质在你身上得到延续哦！”
这时前方街边有一位男清洁工正在扫地，优爸和越妈不约而同地呶呶嘴巴：“喏，你看，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只能当清洁工扫垃圾！”
面馆到了，生意爆满，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优爸照例点了3碗最贵最好的素浇头面和几样小菜，找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一家人平常都不怎么吃荤，觉得对健康不利，特意吩咐服务员让厨师别放荤汤。
面很快端上来，一家人美滋滋地吃起来。
这时，一位约莫50多岁、身穿黄绿色工作服的清洁工大妈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5元的素面，在找空位子，她见越妈边上有一个空位，就把那碗面放到桌上，用歉意的眼神看着一家三口，笑着问：“别处没位子了，我坐这可以吗？”边说边准备坐下来。
越妈嫌恶地瞟一眼清洁工大妈，用手掩住鼻子，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身上有味道，坐这里我们还怎么吃？”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小孩在这里，闻你身上的味道，她会作呕的！”
优爸用手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斯文地附和道：“这位大妈，请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你还是坐到别处去吧。”
清洁工大妈听他们这么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到一屋子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尴尬得满脸通红。
这时，坐在旁边桌上的一位小伙子站起来，“大妈，你坐我这里。”说完将自己的面碗向边上挪挪，走过来将那碗素面端过去，把大妈拉到位子上坐下，再去找一张空着的凳子，放在过道上，自己在大妈旁边坐下来。
小伙子看一眼那碗素面，叫来服务员，说自己要加一份焖肉的浇头，然后边吃边同大妈交流。在交谈中得知，大妈是江北人，十多年前为供两个女儿读书，和丈夫来这座城市打工，丈夫在一家企业开卡车搞运输，自己文化不高，只能干清洁工，收入很低，全家收入经常不够女儿读书用的，自己省吃俭用惯了。
说话间，焖肉浇头送过来，小伙子一看，说：“哎呀，这上面放辣椒了，我一点不能吃辣，给你吃吧。”说完，不等大妈同意，就直接倒进大妈面碗里。大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声推辞：“哎呀，别给我，我吃不了，这怎么好呢。”
“大妈你吃吧，你那么辛苦，多吃点。”小伙子劝说道。
旁边的客人都看明白了，小伙子是专门给大妈加菜的，然后借口有辣椒请大妈代吃，以免让对方尴尬。大家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赞扬小伙子做得好。
“叮当当～”，大妈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是静静啊，你吃过早饭啦，…我正在吃，…我不累，身体好着呢，放心！”大妈尽量压低声音说话，生怕吵着别人，“…静静，你那里没有疫情吧？…我们这边疫情好多了，放开了，…你不要太节省，长身体呢，…什么？你想做勤工俭学？…不要累着啦，让妈不放心…”
大妈通完电话，小伙子问：“是哪个的电话？”
大妈笑笑说：“是我小女儿打来的，她在南帝大学读研究生，隔天就要打个电话回来，不放心我们。”
“啊，南帝大学研究生，高材生哪！”小伙子惊呼道，周围的人也纷纷向大妈投来惊讶的目光。
“叮当当～”，手机又响了，大妈看一眼，“哎呀，真巧啦，是我大女儿的。”她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喂，文文，你吃过早饭啦…我今天下馆子，正在吃面，…你问疫情？疫情没啦，都放开啦，…你实习单位找好啦，那太好了，我回家就告诉你爸，…妈不累，没事，家里不要你操心，…没别的事挂了啊。”
“你大女儿也在上大学吗？”小伙子饶有兴趣地问。
“是啊，大女儿在北帝大学读7、8年了，从本科读到博士，眼看博士快毕业了，她说实习单位也找好了。”大妈说到这个话题，声调提高了不少，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啊，您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出色，您真是一位优秀的妈妈！”小伙子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其他客人也纷纷夸赞：“谁能看得出来，这么普通的人家出了两个高材生！”
“能培养这么优秀的人才，做母亲的也一定很优秀！”
“女儿这么优秀，还这么孝顺，大妈你将来有福享呢！”
清洁工大妈被大家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们没能力为孩子做什么，都是孩子们自己肯吃苦、好学上进拼出来的，像我们这样的贫寒人家，想过好日子不靠拼靠什么！”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子涵忽然开口了：“优爸、越妈，我想吃焖肉！”
“你不是不喜欢吃肉的么，怎么突然要吃肉啦？”
“我就要吃！”子涵的口气非常坚定。
一会儿，焖肉端上来，子涵从座位上下来，双手托起装焖肉的盘子，走到清洁工大妈面前，“大妈，这肉里有辣椒，请您帮我吃了吧。”
大妈一下子被孩子意外的举动搞懵了，停顿几秒才颤着声说：“好孩子，大妈饱了，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不，我要您吃！老师说过，清洁工是城市美容师，是值得大家尊敬的人；我也要向您家的姐姐们学习，通过刻苦努力考上好大学！”
子涵的话让在场的每个人无不动容，大妈、小伙子及周围的客人眼中都闪动着泪光。而优爸和越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