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西部散文选刊》2018年第6期
一场秋雨过后,府前路的夜景是清新的。雨水浸染过的地面,在路灯下湿漉漉地泛着光,街灯伴着红灯笼在地面的水影里晃动,整条街格外明亮起来,让人心儿顿觉温暖澄亮。人行道两旁夹杂着水雾的枝条极其暧昧,一会儿相拥,一会儿轻吻,一会撒欢了乱跳,一会儿又背转身去,像两个淘气的小孩儿。整条街浪漫而有形地由西向东延伸。从医院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风柔,雨细,星远,灯亮,街美,人疏……
府前路在我的心灵深处延展,直至走进了我的梦里。
人生如梦,人生如戏,人生更如这街景一般划过。过往的车辆是身体游动的灵魂,一闪一闪的灯光托着我的身体向东行进。把身体交给心,把心交个空灵的长街,病痛减缓,身轻如烟。一颗躁动灵魂安顿在踏实的脚步中,心事淡淡地游离而去。不自觉已经拐到了中颐北路,家在黑暗中等待开启亮光。府前路的灯光拉长了我的背影,长长的影子陪着我前行。一个人走夜路,不需要唱歌,因为是在府前路上。心安,人静,灯光温暖,穿梭黑暗的灯光伴我左右,夜像一首歌,又像一个空灵的世界。走在府前路上,住院是和自己无关的事,病痛是别人的诉说。
府前路是随着米东区政府北移,广场新建,在政府与广场之间东西贯穿的一条马路,因特殊的地理标位而得名。是原米泉市一环路延伸拓展的一条街。很多老人还以“一环路”定位,一个华丽的转身,老百姓还在地名转换之间恍惚,城边边已经成了政治文化中心。府前路冠以此名已近十年,和米东区政府成立同步。我也是最近两年才适应这个名,这条路,这条街,这一景,特别是最近住院。米东区中医院搬迁新址也不过四年,距离公务员小区两站路,于我住院当然是首选。
早上乘坐BRT6号线由北至南,在中颐南路右拐上府前路,在米东区政府站下车,返回向东行一百米,就到米东区中医院。横穿而过的老龙河似一条锦缎光滑如织,流动着历史的音符。从桥上看一眼奔腾欢快的流水,踩几片稀疏飘落的树叶儿,朝着阳光升起的地方,迎着璀璨世界里一袭华美的红灯笼,全身的细胞被激活。脖颈虽是僵持着,但心儿却柔柔软软起来。
初秋的日子里,风轻,云远,阳光绵润,树叶儿扎堆赖在枝头做最美姿势的招摇,像是有人不吝惜地往树上撒了大把大把的金叶儿。有个别累了的,看淡了风尘俗事,提早走下来,被我踩在脚底,没一点哀怨。想来终归是要回归大地深处的,不如趁早。这是些活明白了的先知先觉的树叶,在初秋里毕竟是少的。扎堆在树上不肯离去的金叶儿们,在微风里发出哗哗地笑声,传得不远,你路过细听方可辨别,可也毕竟是秋天里的笑声。虽说它们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抱紧每个枝条,但经不起一场大风的洗劫。那是群体落寞的悲壮之美,也是凄婉动人的集体无意识之美。我更欣赏府前路上零散飘落大地的先知先觉的金叶儿,有时间在风中按照自己的方式滑落成一个美人;伸手接住一片,用嘴吹吹,抛上天空,又是一种美的姿态;在冬雪掩埋之前,倾听落地的声音,感受大地的温暖,更是一季里无憾之美。
有时候我在中颐南路下车,向西行进到中医院。沿着右边的人行道,在青砖的缝隙中找寻乾德百年老县的遗迹。刮过的风,踩过的叶,早已嗅不出百年前的味道。一环路以前只是大片的荒芜,府前路的繁华是曾经不敢奢望的乾德县拉长了的影子。满目金色里缀满繁星似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像一条铺展的黄色锦缎上滚动着的红珊瑚,又像是一簇簇跳动的火焰。一眼往过去,满眼的火焰燃烧着满目的金叶子,就是不肯落下一点灰烬,空气清清爽爽地裹挟着你。
政府大门两边的院墙上垂挂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在秋日里个个穿起了耀眼的红嫁衣,拉开了架势要和树枝上刚刚挂起的红灯笼争个高低。红灯笼人为先行一步,满满当当在金色枝条上舞动,树叶儿拍打着红灯笼,枝条儿怨声载道,想卸下这些吵闹烦累的新娘子,牵手自然天成的爬山虎为一世情缘。耀眼的红灯笼和红透了的爬山虎争风吃醋的景色,在这一段更是浓烈到了极致。心儿便随着这景颤栗荡漾开来。走在府前路的秋阳里,生怕碰到熟人打一声招呼,掐断了你的心事。
一天中午从医院出来,到府前路广场周围吃了顿午饭。秋日暖阳跟着,风儿叶儿吻着,脊背暖暖的,心儿甜甜的,在政府门口的极致景色中沉醉,突遇一熟人,走进我秋天的景色里,走进我府前路的画廊里。府前路的景色,是一个人秋日里的心事,金灿灿、红彤彤、心满盈。是灵魂携着身体,走进天边云层里,藏在最不起眼的一朵云后,清心妙哉!那种秋日之静美、秋日之繁华、秋日之遥想……
只有一个人独自在秋风浸润的雨后走一趟府前路,你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这秋景的迷离与醉人……